村里時不時的來皮卡車拉著些戴著安全帽黑胡拉碴的男人,拿著個三角架子上頂著鐵疙瘩一邊在疙瘩頭這邊看看一邊在圖紙上寫寫畫畫。一看到這些人來,一大幫孩子就好奇的圍在跟前,有膽大的還敢上前問能不能讓他們也在鐵疙瘩上瞅一瞅,一個中年男人操著外地口音說:“這個東西可貴了,碰壞了要賠的,賠不起警察要來抓你們的爹媽頂賬的!”旁邊站著的年輕后生笑著告訴孩子們這個東西叫測量儀,能看到很遠的地方,可以理解為高級望遠鏡,是用來測量土地的東西。
這樣一來村里前幾年傳的修公路的消息又開始傳了。村里人歇涼聚在一起的時候有人就問剛換屆上任的村長高明亮:“領導,咱們村到底修不修公路,給咱大伙說說你們的內部消息唄。”高明亮擺擺手說:“我也跟你們一樣聽說有這么回事,就是上面啥也沒通知,我也不好說。”村民嚷著“等上面發下來文件通知的話都遲了,早些知道占哪,我們也好準備準備。”高明亮說:“不遲嘛,就算修公路也要一步一步來呢,這么大的工程又不是氣一吹路就好了。”
過了一段時間,村里大喇叭通知開會,說的果然是修路的事情。通知完沒多久,村里就陸續入駐了施工隊。先是來了幾波施工隊的頭子,打問誰家有空窯要出租。有個工頭問到衛民家的時候,他搖了搖手說:“我家沒空窯”那個工頭說:“沒空窯有空地也行,我們搭建石棉瓦房也可以住。”衛民笑著回答:“我家空地小,放些亂七八糟的就堆滿了,你上別處看看。”就把他打發走了。章凡感覺自己父親有些死腦筋了忙跟衛民說:“爸,把咱院子拾掇一下唄,騰出來空地還能收點錢。”衛民白了章凡一眼說:“你懂個屁!”艷霞跟章凡說:“那些工人都是些男人,常年出門臉皮子磨厚了,干完活回來光著膀子站院里頭洗來洗去,咱家女人多,那是要有多不方便呀。”章凡頓悟:“對呀,那該是多不方便呀,還是大人想的周到。”
你不租總有別人租,畢竟對于普通農戶來說多少收些房費可以補貼家用。最后這些工隊分兩撥,分別租了李寡婦家和張喜延家。李寡婦三十出頭就已經守寡了,現在都五十幾的人了,兩個兒子也都結婚了和小女兒兩人一起住。村里有人提醒:“你一個老寡婦了,租窯給那么多年輕后生,人家不惦記你個老婆子,你就不怕人惦記你女子。”李寡婦平時就是個暴性子,說話又直,怎么想就怎么說,從來不管對方接不接受的了,罵起人來更是不帶歇氣,立刻懟起來:“我一個寡婦家家的,掙不了幾個錢,租個窯幫襯幫襯,被你這龜孫說的那么難聽......”多嘴的人無疑被罵的狗血淋頭,祖宗八輩都翻出來罵了一遍。張喜延倒是有老婆,可老婆是個半瘋子,除了給他生了兩兒一女以外,其它都靠不上。張喜延是又當爹又當媽拉扯孩子,平日里家里的伙食是村里出名的差勁,能做熟就不錯了。也就是閨女長大了些,才勉強吃上了咸淡正好的飯菜。
李寡婦嘴上罵了村里多嘴的人,但她心里明顯還是忌憚那些人的。村里的人路過她家時,常常聽見她罵自己女兒,不讓自己女兒和那些人說話。有時候工頭看她干活回來吃不上飯,把自己灶房剩的菜和饃拿給她,她自己不吃也不讓女兒吃。張喜延就不一樣了,男人家做飯做的膩味的不行,于是只要工隊上的剩飯給他他就吃。
村里人都想把自家菜賣給工隊,這樣就不用擔出去賣了。工隊當然把這肥水流給張喜延了,慢慢的菜都不用他去地里擔了,工頭直接開皮卡拉著他閨女去地里摘,村里也傳出不少閑話。一次衛民一家人摘完菜拉著板車往回走,蹲門口吃飯的張喜延看到衛民一家拉的拉推的推,一副得意的神情說:“衛民,掙死你個回小子,我家的菜都不用我去摘,人家直接拉回來了,我收錢就行。”說完嘴咧開笑的,臉上的褶子頓時皺成一團。衛民輕蔑的看了他一眼說:“我寧愿自己拉!”
晚飯過后,琳娃到艷霞家串門。琳娃說話間時不時的用手擋著嘴巴,壓低聲音湊在艷霞耳前說些什么,平時她倆聊天時可不這樣。一陣說完又恢復平時的音量說:“真不知道這些人怎么想的,為那幾個破房費,貼個自家女子。”艷霞說:“我聽說人家好像外地有家有娃了。”琳娃說:“我也聽說了,哎,這娃一旦要是沒個正常娘也是受震呢,自己啥也不懂。”琳娃雖然壓低聲音和艷霞說,但聽她后來的話音就知道說的就是張喜延閨女和工頭鉆玉米林被梁大平撞破的事。那天梁大平一人摘完菜回家聽見張喜延家玉米林有男女嬉笑的動靜,那時候天剛一抹黑說早不早說遲不遲梁大平就偷摸著也鉆進玉米林想看個究竟,結果看見工頭和張喜延家女子兩人還都光著屁股正干的起勁呢。盡管村里傳的風言風語,但張喜延從來閉口不提這事,倒是他那半瘋的老婆經常倚在門框上自言自語罵罵咧咧。就在大家傳閑話傳的習以為常時,又一個重磅炸彈傳開,張喜延家閨女和張喜林家閨女,兩姊妹跟著工頭私奔了。大家都說她姊妹兩都懷孕了,被工頭安排在城里去了。張喜延好像沒事兒人一樣,一天該干啥干啥。倒是好多天沒見張喜林的影子,大伙傳他夫妻倆背地里到處找女兒呢。大概有小半年吧,張喜林的女兒被夫妻倆找回來了,穿著一身運動衣,路過村會議室的時候大伙都盯著他三人看,當著他們的面也都不敢說什么。李寡婦就不一樣了,她向來想啥說啥,張口就問:“喜林,你家這娃是不懷上娃了,看那腰粗的像是四五個月了”張喜林拉著臉說:“娃是去她姨家呆了幾個月,她姨家吃的好娃胖了不少。”李寡婦又問:“你們閨女找著了,你們老大家的那女子呢?和你們的在一塊嗎?你們老大不去找嗎?”張喜林臉沉的黢黑,沒在理會李寡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