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英在外面晃蕩了半天，沒有人認識她，畢竟她睡過去二十年了，認識她的一批人也只是當年的少數人。

符英逛了逛，看得出來，現在治安管理，都挺好的，沒有人作亂，一片欣欣向榮，她轉了大半天，有些無聊了，說起來她沒有地方去，除非回藍星，在這里，就只能去找匡晟了。

她醒過來，再見到他的時候，他的樣子真是差點嚇到她，她雖然渾身上下沒有多少變化，但匡晟的變化時刻提醒她，真的過去了二十年。

他不再是當初那個沉穩冷靜的青年，竟然一下子成為中年大叔了，到現在，符英還沒有接受這個現實。

符英回到他的住所，四處轉轉，找到在書房工作的匡晟，她進去，看到他一桌子的文件，然后他的身影還是那么挺拔筆直，只是現在的他更多了沉穩和滄桑。

匡晟的目光不偏不倚地同她對上，符英莫名有些局促，現在的匡晟不是她所熟悉的，而且他抱著她哭的場景，實在太過于嚇人。

在她僅存的人類記憶里，從沒有看見他哭過，他是冷酷的，理智的，有時候堪稱無情的，可是在靠近他的時候，又能感覺到他內心的波動，心里的血是炙熱的，并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樣冷。

符英說了句“我們談談吧”，然后走到里面椅子上坐下，匡晟聽到后，倒也放下手上的工作，走過來給她到了杯茶，然后坐在她對面。

符英端起茶杯喝了口，心不在焉地想，他什么時候會泡茶了，意外地，還挺不錯的。

“我打算回藍星了。”

她微微一頓，“我待的時間長了，難免會遇到以前的戰友，他們認出我來，肯定會覺得奇怪的，我還是不想告訴他們，我的其他身份。”

看見匡晟在聚集會神的聽，符英覺得有些話，似乎也沒有那么難說出口，“再說，我這個皇室后裔在，那些保皇派恐怕又要蠢蠢欲動了，也會影響你好不容易經營出來的和平。”

匡晟似乎沉默了很長時間，才緩緩說著，“真要走？”

符英點點頭，她看眼他，調笑道：“你知道藍星的位置，如果你有空，身為朋友，也可以時常聚聚。”

“朋友？”

匡晟抬眼，正正對上她明亮的雙眸，一瞬間如鯁在喉，當初推翻皇室的時候，他終于想要前進一步，但是她消失了，留下一堆未解之謎和一個爛攤子。

他是人類的領袖，只能重振旗鼓，收拾殘局，一一安排以后的布局，在暗中去查清皇宮的真相。

后來“王”找到他，主動告知他真相，還有地心之石的秘密，他覺察出來對方的真實目的，是想要借助他的手搶回地心之石。

匡晟記得狩獵場的時候，為了激發符英的異能，強制她掌控這份力量，然后將她扔到狩獵場整整一個月，她傷痕累累，他袖手旁觀。

他從來不覺得一個人的性命可以凌駕于人類整體利益之上，包括他自己，該犧牲的時候，他從來沒有手軟過，一條條人命喪失在他的一條條命令中，但換來的一次次前進和成功，都讓他只能不斷向前。

可，搶奪地心之石的計劃成型之后，他卻遲疑了，明明能清晰看見人類滅亡的未來，他必須去拿回地心之石，但是當他登上藍星，親眼看見她還活生生站在他面前的時候，他遲疑了。

匡晟離開前吻了她，他第一次自大地想著，他一定能夠想出別的辦法來挽回一切。

而不需要犧牲她。

匡晟獨自回去，處理亂局去了，他找到地心之谷，企圖用其他的能量來代替地心之石，但是一切并不順利。

符英突然回來，然后交還地心之石，匡晟趕過來的時候，只抱到冰冷的身體，他沒有說出口的話，在這一瞬已經石沉大海。

他用水晶棺保存她的身體，固執地尋找救活她的方法，一次次又以失敗告終，后來，他只能抱著微弱的希望，每日陪著她說會兒話，日復一日的漫長等待。

他們說他瘋了，匡晟覺得，這或許是他人生最為瘋狂的事了，但如果沒有這個信念，他或許也支撐不了多久。

如今，二十年等待，她終于醒過來，可是他看著她的雙眼，已經很難再開口說些什么了，有的事，一旦錯過了時機，似乎已經沒有再去提起的必要。

何況，兩人之間隔著山河大海，跨不過去的鴻溝。

匡晟早已經知道，他時日無多，七年、八年是他的極限了，而符英仍然如同他初見她一般，沒有絲毫變化，機械皇的壽命很漫長，漫長到他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個印記，日后總能夠忘記的。

“朋友，也好。”匡晟放下茶杯，聲音沉熟穩重，“你什么時候走？我送你一程。”

“三日后吧。”

符英隨口說，她想要離開，其實可以馬上走的，她不需要什么飛船，只是為什么說三日后，她也不知道。

符英想起一事，“那日，你離開藍星，問什么要吻我？”

匡晟頓住，看向她，神色晦暗不明，“你真想知道嗎？”

符英還沒有做出反應，就看到匡晟前傾過來，俯身貼上她的唇，他似乎不滿意如此，單手扣住她的腦袋，加深了這個吻。

符英整個人懵了，完全沒有反應，只是任由他親吻她，半晌他放開她。

匡晟輕微喘息，壓制下洶涌的情緒，用盡一生的勇氣，艱難地開口，“符英，我可以愛你嗎？”

符英表情奇怪，時不時看他一眼，又伸手碰觸他剛才親吻的地方，她知道面前的人愛她。

他吻她的時候，讓她感受到了這份絕望而深沉的愛，奇怪的是，她察覺到了心底的波動。

是因為她曾經是人類嗎？

她沒有回答，匡晟掩蓋住些許失望，然后裝出平靜無波的樣子，語氣平穩道：“三日后，我準備飛船和糧食給你，然后送你離開。”

“符英殿下，機械人和人類的是非恩怨已經過去了，以后希望兩族和平共處，永無戰事。”

符英眼神復雜地看他，他曾經多么痛恨機械人，以他的身份，在知道一切的事實原由以后，還能做到這樣，愿意給機械人生存的自由和空間。

符英鄭重地看向他，“好。從此以后，機械人與人類和平共處，永無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