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順著漏風的木窗斜斜切進豬圈,在稻草堆上灑下一片碎銀。
豬運發蹲在圈內,就著馬燈昏黃的光暈,看著妞妞拱開憨憨蜷成毛球的身子,粉紅的鼻尖輕輕蹭過對方耷拉的耳朵。
這對三個月大的小妞妞憨憨正用只有它們懂的方式“說話。
憨憨喉嚨里發出呼嚕嚕的震顫,前蹄刨著地面,把最嫩的苜蓿草往妞妞身前推。
妞妞卻突然用腦袋頂開食物,圓滾滾的身子轉了個圈,蓬松的小尾巴掃過憨憨的肚皮,惹得憨憨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哎呦,這倆小家伙。
豬運發咧嘴笑開,缺了顆門牙的豁口漏著風。
他伸手摸了摸妞妞背上剛褪完絨毛的軟皮,又戳了戳憨憨圓鼓鼓的腮幫子,昨兒還搶食打架呢,今個就曉得疼人了?
馬燈黃的燈泡突然晃了晃,妞妞和憨憨同時豎起耳朵。
它們齊刷刷扭頭看向主人,水汪汪的眼睛映著月光,像浸在晨露里的黑葡萄。
豬運發從懷里掏出半塊冷硬的玉米餅,掰成兩截遞過去,看著它們挨挨蹭蹭地湊過來,粉白的小嘴同時咬住食物兩端,毛茸茸的腦袋越靠越近。
夏日的夜風裹著槐花的甜香鉆進豬圈,憨憨突然用胖乎乎的身子把妞妞擠到草堆最軟和的角落,自己蜷在風口處。
妞妞吭哧吭哧哼了兩聲,拱了拱憨憨的脖頸,而后腦袋一歪,毛茸茸的下巴枕上了憨憨的背。
豬運發望著這對依偎的小身影,想起村頭王媒婆說要給他介紹對象時,自己攥著草帽局促的模樣。
喲,看你們比人還懂浪漫嘞。豬運發輕聲嘟囔著。
然后站了起來,靠在圈墻上,把手里一根稻草叼在嘴里。
一只腳彎曲踩在墻上,看著妞妞和憨憨他們的親密,似乎觸動了他的心扉。
豬運發感慨的嘀咕起來……
老天爺還真眷戀妞妞憨憨他們倆,讓我把他們一起捉了回來。
讓他們倆成為一對情侶…
可老天爺,似乎對我就沒那么仁慈。
為什么,讓我成為別人的笑餅……
有人走在路上,回頭率高,不是長得漂亮,就是身上有特點與優點,才讓路人有愿望回頭再多看一眼。
而我走在路上時,路人看我,似乎我全身都是缺點,回頭再看,那叫諷刺。
俗話說得好,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這句話,用在丑人身上,是心靈雞湯,安慰那顆受傷的心。
唉,人”畢竟是人,美與丑擺在面前,內在之美,還是比不過外表的美。
想必,每個人都是用感觀視線,第一眼,就是看人的外表,美與丑。
什么叫做人性,美好的東西,每個人都會喜歡,漂亮的面孔,人人都愛,也許這就是人性。
豬都可以談戀愛……
我就不想談戀愛嗎?
何況我是人…
正是青少年發育期…
我當然想…
做夢都想…
只是大多數人,都局限于外在美,而我就是典型案例:連看自己喜歡的女生權利都沒有,被剝奪。
被同學嘲笑,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豬運發心里潮水一浪接著一浪高,一浪接著一浪洶涌。
之前在學校里上學被同學嘲笑,諷刺,取樂,似乎一下子涌入他的頭腦,蹦跳出來一般。
好像他面前有個人在聽他講說心扉似的。
我長成這樣,我能怨誰?怨天,怨地,還是說,怨父母?
我誰也怨不了,怨命。
因為,自從我來到這個世界上的那一刻起,我的長相與身材已成定局。
別無選擇,我只有默默地承受并勇敢地面對。
外在的美,我已經對不起了觀眾,我不能讓內在美”也失去自我。
人之初,性本善。
精神品質,和人格魅力。
我要從善,勇敢,智慧與美德讓自己的光芒超越外表的束縛。
至于,找不找對象,談不談戀愛,因為現實擺在我面前的,有兩個現實的問題。
長得漂亮的女孩,她不看上我。
如果讓長得比我還丑的女孩,不要說我不喜歡,恐怕連鬼都要靠邊站。
之前,在網上看到,有網友對馬總的評論,說他年輕時,一窮二白,三丑的時候,走在路上,女孩子躲著他過。
等他成為了億萬富翁時,女孩子都想拽著他過。
哎呀,這”人”呀,就是這么現實,循環與矛盾。
我”哪,現在最好的方式:就是控制好自己的情緒,不受外界負面的東西干擾。
讓自己的心像湖畔里水一樣平靜。
我會等待…
等待我有了實力與金錢,一觸即發的那一天。
或許…
我會考慮那個屬于我的她……
就在豬運發沉浸在自己思緒中”嘀咕的時候,遠外,突然傳來一陣隱隱約約的嘈雜聲。
像是有人在大聲爭吵,又好像夾雜著一些奇怪的聲響,打破了夜晚的寧靜。
妞妞和憨憨也警覺地抬起頭,原本親昵的氛圍,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打破。
豬運發心中涌起一絲疑惑,這么晚了,村子里怎么會有這樣聲音。
他下意識地握緊了手電筒,決定出去看看發生了什么事。
他輕輕打開豬圈門,然后小心翼翼地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
月光灑在他身上,將他的影子拉得長長的,隨著他的步伐在地面上晃動。
每走近一步,那嘈雜聲就愈發清淅,似乎隱藏著某種未知的危機。
而這危機,又仿佛與他和他的小豬仔們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豬運發懷揣著不安,順著聲音的方向快步走去。
那聲音越來越近,他能分辨出其中夾雜著男人憤怒的叫罵和女人隱隱的哭聲。
拐過一個彎,他看到前方不遠處的空地上圍了一群人,人群中間似乎有人在推搡。
他加快腳步趕到跟前,費力地從人群中擠進去。
只見村里的劉二叔正漲紅著臉,對著李三嬸大聲呵斥,李三嬸則一邊哭一邊用手抹著眼淚。
周圍的人都在七嘴八舌地勸著,但誰也沒能讓局面緩和下來。
豬運發疑惑地拉住旁邊的張大伯,低聲問道:張大伯,這是咋回事啊?
張大伯皺著眉頭,嘆了口氣說:唉,還不是因為劉二叔家的莊稼被人給毀了一大片,他懷疑是李三嬸家的羊跑過去禍害的,這不就吵起來了。
豬運發看著眼前劍拔弩張的場面,心里有些著急。
他知道劉二叔脾氣火爆,說話還特別耿直。
李三嬸又是個要強的人,這樣下去非得出大事不可。
豬運發深吸一口氣,壯著膽子走到兩人中間,說道,劉二叔,李三嬸,大家都是一個村兒的,有話好好說,別傷了和氣。
劉二叔瞪了豬運發一眼,沒好氣地說,你個小毛孩懂什么,我這一季的莊稼眼瞅著就要收成了,全被她的羊給毀了,你說我能不氣嗎?
李三嬸也哭著反駁道:我家羊一直都圈得好好的,怎么可能跑出去,你可別血口噴人。
豬運發趕忙安撫劉二叔:二叔,您先消消氣。這事兒咱得弄清楚了再說,說不定有什么誤會呢。
要不咱先去看看莊稼地,找找有沒有其他線索?劉二叔哼了一聲,但還是被周圍人勸著和大家一起往莊稼地走去。
到了地里,只見一大片玉米稈東倒西歪,不少玉米棒子也被啃得殘缺不全。
劉二叔看著自己辛苦種的莊稼遭此劫難,又忍不住要發火。
豬運發蹲下身,仔細查看地上的痕跡。他發現除了羊蹄印,似乎還有一些奇怪的腳印,不像是村里常見的家畜留下的。
豬運發站起身,指著那些腳印說:二叔,三嬸,你們看,這腳印不像是羊的啊,說不定還有其他東西來過。
眾人紛紛圍過來查看,都覺得豬運發說得有道理。
就在這時,一直沒說話的王大爺開口了:我聽隔壁村的人說,最近山里好像有野豬出沒,會不會是野豬干的?
大家聽了,都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
劉二叔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他看著李三嬸,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李三嬸,剛才是我太沖動了,不該不分青紅皂白就怪你。
李三嬸擦了擦眼淚,說,算了算了,大家都不容易,既然不是我家羊干的就好。
一場風波暫時平息了,眾人也漸漸散去。
豬運發往回走的時候,心里還在想著剛才的事情。
他不禁想到,生活中總是充滿了各種意外和誤會,就像自己養豬的路,雖然現在妞妞和憨憨給他帶來了不少快樂,但未來也不知道還會遇到什么難題。
回到豬圈,妞妞和憨憨看到他回來,歡快地跑過來,蹭著他的腿。豬運發看著它們可愛的模樣,心情也漸漸好了起來。
他蹲下身子,摸了摸它們的頭說:剛才的嘈雜聲是不是嚇著你們?好了好了:現在沒事啦!沒事啦!
說完,豬運發讓妞妞和憨憨去他們睡覺地方去。
然后用一塊木板把他們睡覺地方攔了起來。
豬運發每天用這種方式,是想讓妞妞和憨憨養成習慣,知道哪里是他們睡覺地方,哪里是吃食”和活動地方。
∴………∴
接下來的幾天,村子里表面上恢復了往日的平靜,豬運發依舊全身心地照料著妞妞和憨憨。
他發現妞妞的食量開始增大,常常沒等他把食盆放下,就迫不及待地湊過來,憨憨也總是緊緊跟在妞妞身邊,守護著它。
晚上,豬運發靠在床頭,手里拿著一本養豬知識的書,他低著頭:心急的不停翻書頁,像是在查找什么。
臉上的表情,也跟隨他心急翻找書頁而變動。
一時皺著眉頭,一時瞇著眼睛看,要么就是撇著嘴,耍么是嘟起嘴,豐富的表情,像是在做臉上運動一般。
咦,找到了,豬運發臉帶微笑,喊道。
只聽見他嘴里念著,母豬長到幾個月后,有配偶,突然食欲大增,說明,母豬已經懷孕了。
嘿嘿,我說呢,這段時間:妞妞食欲大增,原來,我的小妞妞是懷孕了。
豬運發滿心歡喜,琢磨是不是該為妞妞即將到來的孕期做些更周全的準備。
第二天清晨,豬運發像往常一樣去豬圈喂食,卻發現妞妞和憨憨有些躁動不安。
它們在豬圈里來回踱步,時不時發出急促的哼哼聲。
豬運發心里一緊,趕忙仔細檢查它們的身體,卻沒發現什么異樣。
正當他疑惑不解時,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喧鬧聲。
他顧不上多想,急忙走出家門查看。
只見村子里的人都神色慌張地朝著村外跑去。
豬運發拉住一個鄰居詢問,鄰居喘著粗氣說:不好啦,村外出現了一大群野豬,正往村子這邊沖過來呢。
豬運發心中一驚,立刻想到了妞妞和憨憨,轉身就往家跑。
回到家,他迅速把豬圈門加固,又搬來一些重物擋住門口,希望能保護好妞妞和憨憨。
可當他再次來到院子時,已經能聽到野豬群逼近時發出的低沉吼聲和雜亂的蹄聲。
不一會兒,野豬群就如潮水般涌進了村子。
這些野豬體型龐大,眼神兇狠,所到之處,村民們晾曬的糧食被拱翻,一些簡易的柵欄也被輕易撞毀。
豬運發躲在自家院子的角落里,緊張地觀察著外面的動靜。
突然,一只體型巨大的野豬似乎察覺到了豬圈里妞妞和憨憨的氣息,朝著豬圈沖了過來。
豬運發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抄起一把鋤頭,準備拼死護住自己的妞妞和憨憨。
就在野豬快要撞到豬圈圍欄的關鍵時刻,憨憨突然發出一聲響亮的吼聲,它站在妞妞身前,全身的毛發豎起,擺出一副絕不退縮的架勢。
那只野豬愣了一下,但很快又繼續發起攻擊。
憨憨毫不畏懼,用它那還略顯稚嫩的身體與野豬對抗。
妞妞也在一旁焦急地哼哼著,時不時試圖沖上去幫忙。
豬運發看準時機,舉起鋤頭朝著野豬的腦袋砸去,野豬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擊打得有些暈眩,晃了晃腦袋,轉身朝著別處跑去。
豬運發松了一口氣,但他知道危險還沒有解除。
整個村子都陷入了混亂,野豬群肆意破壞,村民們的呼喊聲,家畜的慘叫聲交織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