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發(fā)突然,冥穎被南御一紙書信擾了清夢,便攜家?guī)Э诘刳s往了神界。
“長姐,你可算來了……”
南御守在他們的寢宮外,看見冥穎過來,喜出望外地迎了上去。
“傻御兒,你家長姐一夜春宵的功夫,怎么就鬧成這樣兒了?”
冥穎口無遮攔,卻嚇得一旁的汲桑差點兒沒被口水嗆死。
“沒有鬧,我還沒那個資格值得讓她為我鬧……”
“也是,那丫頭一看就是個賊省事兒的。”
別的不說,冥穎看人還是很準(zhǔn)的,畢竟是她的一半真身,能差到哪兒去?
“行了,長姐進去看看。”
隨后,便只身入了門口的結(jié)界。
——
而寢殿內(nèi),梔幻回想著過往的一切,慢慢理清了這段時間發(fā)生的一些亂七八糟的事兒。可她越是細(xì)想,就越是有些不敢面對……
汲桑,也就是靈君,那個她一直當(dāng)作至交的好友,想來,也只是冥族那位女君的守身人。那么多年的互幫互助,互相扶持,多半也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提升靈力,好為換命打下堅實的基礎(chǔ)。
而南御,他來靈界本就目的不純,現(xiàn)今想來,怕也只是為了探探她的底,順帶取得她的信任,從而找到最適合的說服方式讓她心甘情愿地接受換命。不過現(xiàn)在看來,他應(yīng)該是把自己也給搭進去了,畢竟在她還是流溯的時候,南御那種滿眼溢出來的愛意,跟她的殿下是何等地相似啊。
而冥族挑起的幾場戰(zhàn)爭,便是吃準(zhǔn)了她不會袖手旁觀,從而心甘情愿讓出性命。她心心念念拿命去換的天下蒼生,在他們的局里,卻只是讓那位冥族女君一人重生的籌碼,還真是……諷刺呢……
這其中的算計,波折,等待,犧牲,哪怕是我梔幻來到這個世界的意義,從頭到尾,都只是為了救活她一人……
三界君主為她一生奔走,這位女君,是真的很厲害……
冥穎橫穿結(jié)界而入,未曾受到一點排斥,打破了一人斗轉(zhuǎn)星移的思緒。冥穎進來直接在她對面入了坐,毫不客氣地端起茶杯顧自倒了杯茶。
“本君現(xiàn)在應(yīng)該叫你流溯,還是靈族掌教?”
“女君隨意。”
梔幻對此人說不上討厭,反而有種莫名的親近感。
“那便稱掌教吧,不知掌教考慮的如何了?我家御兒可是在門口守著消息寸步不離呢~”
“他守的不是在下,是女君當(dāng)作禮物送給他的流溯。”
“嘖嘖嘖,掌教還真是理智得可怕~”
“不管怎樣,多謝女君的救命之恩。”
雖然這條命本就是她自己的。
“掌教大人,你以為本君為什么會救你?你莫不是以為本君會因為你無辜喪命而感到愧疚吧?”
是啊,她可是冥穎,向來都只有她負(fù)世人,怎么可能會感到愧疚的呢?不過更可笑的是,明知不可能,梔幻卻還真的有這樣的想法。不管過了多久,她終究還是那個令人聞風(fēng)喪膽的冥族女君吶……所有為她犧牲的無辜的人,只怕都得不到她的半分憐惜吧……她所在意的,恰恰是她不堪一顧的……
看著梔幻漸漸暗下的眸子,冥穎接著下面的話題。
“本君心里,向來都只有汲桑和兩個弟弟。救你,是不想讓御兒難過。另外,也算是對白婉的承諾。”
梔幻沉默了好一陣兒,才緩緩開口。
“替我謝謝她……”
隨后自嘲地笑了笑,續(xù)道。
“當(dāng)然,也謝謝南御看得起我,讓我撿回一條命……”
冥穎不喜旁人用這樣的語氣評論自己的弟弟,但用在梔幻身上,仿佛是可以不置可否的。
良久,梔幻抬起頭,釋然地笑了笑。
“你不是個好人,但絕對是個好姐姐。現(xiàn)在想想,還真是有些令人羨慕……”
“哦?說來聽聽~”
這話冥穎愛聽,尤其從她嘴里說出來。
“你走之后,有那么多人惦記著你,那么多人不惜任何代價想方設(shè)法讓你重生。而我的逝去,仿佛一點兒都不值得被留戀……”
“那是因為你的心里已經(jīng)裝了太多人,多到把你自己都擠出去了,你是千萬人的神靈,卻不是任何一個人的唯一。所以身邊才不會有那般執(zhí)著的人,才不會有人因失去你而感到世界毫無光彩,才不會有人生無可戀到只想去復(fù)活你。你活著,是為了維護六界的山河景明;而你的逝去,又是為了拯救六界的山河景明。這樣的人,怎么會允許別人用心狠手辣的手段去達(dá)到重生的目的呢?就算真有人去做了,按你的性子,也只會感到無盡的自責(zé),愧疚與不安。不像我這樣的魔頭,只要我在意的人平安喜樂,無論什么樣的代價,我都欣然接受。這就是一個神明和一個魔鬼的區(qū)別。而這些看似的不公,不正是責(zé)任之下,你心甘情愿背負(fù)的嗎?”
是啊,我又在不平些什么,我梔幻這一生,本來就只是求六界祥和一片啊……
而當(dāng)我還是嚴(yán)言的時候,當(dāng)我的心里只裝的下殿下的時候,似乎也只在意他一人的平安喜樂,其他的一概不論,不管怎樣的血腥算計,我也依舊依舊,會永遠(yuǎn)守在他身邊。
可那就只是一場不知是真是假的夢,等我換上梔幻這個名字,有了靈族掌教這個身份,我的心里,便再也不可能裝下自己。
“哈哈哈哈哈……”
想到這兒,梔幻卻是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
“是在下狹隘了,讓女君看了笑話。不過女君啊,在下卻覺得你我很像,莫不是您老人家上輩子造的孽,這輩子全讓在下還了吧~”
這樣的梔幻,冥穎竟然看得有些癡。她自詡閱人無數(shù),但她忘了,梔幻乃是她的一半真身吶,閱人容易,閱己難。
“哼,怪不得御兒會喜歡,換了本君,也想把你好好兒藏起來~”
說到南御,梔幻似乎又想起了什么。
“女君,你既是忘塵簫的主人,那你可曾聽說過忘塵夢境?”
“你想知道什么?”
“那忘塵夢境,到底是什么?那里面的人,到底是夢是真?”
“按理說,應(yīng)是輪回中被迫忘卻,但仍舊放不下的事,忘塵夢境,可以追溯靈魄,攝人心神,攻擊人內(nèi)心最脆弱的部分。你既已陷入夢境,若非那簫認(rèn)主,又在你體內(nèi)探到了我殘缺的真身,便是一輩子也出不來了。”
“所以,那人,真的是我……”
冥穎別開目光,不置可否。
“女君,你是忘塵簫的主人,你能看到我的夢境,對不對?”
“那又怎么樣?”
“我想知道,南御和他,是不是同一個人……”
“你自己明明有答案。”
不是,他們只是長得像,卻不是同一個人,可是他們?yōu)槭裁撮L得像?難道就沒有什么別的聯(lián)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