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諾再次清醒過來，是在冥宮的寢殿。隱隱約約能看到一襲紅衣坐在床邊，目光疼惜又壓制，雙拳緊握，胸口不斷地起伏。

“長姐……”

冥諾抬了抬手，床邊那人的目光立刻柔了下來，伸手握住他，理了理他鬢邊的青絲，輕聲道。

“感覺如何？”

“長姐，她……”

“她沒事，長姐不會動她……”

冥穎的眸子肉眼可見地暗了下來，極力壓制住心中的怒氣。

“長姐，我……”

“諾兒，長姐已經快要忍不住了，長姐恨不得將她碎尸萬段！”

“長姐……”

“你告訴長姐，長姐可以傷她嗎？”

“長，長姐，是諾兒錯了，是諾兒對不起她，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傷她……”

冥穎轉過頭去，閉眼深深出了一口氣，極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好，你好好兒養著，等你養好了，我保證原封不動地將她還給你。”

冥穎揉了揉他的臉，起身出門，卻被冥諾從身后叫住。

“長姐，你從來都不會騙我的，從來都不會，對吧……”

“嗯。”

冥穎幾乎是從嗓子里擠出來的聲音，隱忍，克制，不禁讓冥諾想起了小時候。

他的長姐是十分護犢子的，換作以前，只要是對他有威脅的人，她都會以自己的方式采取措施，更別說現在被人捅刀子了，這是長姐第一次征求他的意見，也是他第一次為了維護一個人在某種程度上忤逆她。

——

清寒宮。

白婉被軟禁在清寒宮中，這當然是冥穎下的令，不過冥族誰人不知白婉在冥諾心中的地位，所以除了不能出門外，一樣也是好吃好喝地伺候著，不敢有半分懈怠。

仿佛有人推門進來，才將白婉的思緒從那晚拉了回來，不用猜也知道，這種戾氣纏身的架勢，還真不愧是姐弟。

“白婉，對吧？”

冥穎長袖一揮，好整以暇地坐在位子上上下打量著她。

“哼，昔日魅部的三公主？本君聽說，諾兒當年可是屠了整個魅部啊！原來，就是為了搶這么個寶貝？”

從始至終，白婉都是背對著她坐在塌上，一絲未動，現聽她如此輕描淡寫地談起滅族之事，不禁緊了緊拳頭。

“白婉，你真該慶幸諾兒看重你，否則按本君的性子，你死一萬次都是輕的！”

“要殺要剮，女君動手便是，白婉既然敢動手，就并未打算活。”

“哼，你以為你很在理？你以為我家諾兒生來便是殺人狂魔？你以為他身上的幽禁之毒是怎么來的？那還不都是拜你們魅部所賜！”

白婉眸中的寒光褪了一半，整個人愣在塌上，卻始終不肯回頭，只是顫顫巍巍地說。

“你，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若不是當年魅部設計，我們又怎會失散這么多年？若當年未曾失散，諾兒完完全全可以在本君的庇護下多待幾年！就不用為了生存，為了復仇，用他那雙舞文弄墨的手，去學怎么殺人！就不會性情大變，不會落入血網，不會失了本真！當年在本君手里文文弱弱風度翩翩的公子哥兒，不知道在魅部受了多少折磨，才會變成了現在這個殺紅了眼的嗜血怪物！”

白婉身子一顫，忍不住發起抖來，不，不會的，那個兇狠的魔頭，怎么可能，不，絕對不可能！

“本君說這么多，只是想告訴你，諾兒不欠你什么，這一切，都是你們魅部咎由自取。之前無論他變成什么樣子，那都是因為本君不在，是本君這個做長姐的失職，但如今本君回來了，就必然會將他的孩子秉性一點一點地寵回來！白婉，本君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心里只有兩個弟弟，本君不希望看到他不能得償所愿，所以，只要你愿意好好陪著他，真情也好，做戲也罷，本君可以答應你任何條件！只要你開口！”

白婉是真的愣住了，她承認，冥穎不是個好人，但確確實實是個好姐姐，半晌，她突然舒了口氣，緩緩轉過身，對上那狠戾的眸光。

“我要那位姑娘活著，你也能做到？”

——

龍月潭。

“本君已經在做，她很快就會蘇醒。”

“你……”

當白婉看到棺槨中的梔幻時候，心不禁狠狠地揪疼。難道，冥穎本就打算救她？可是，這怎么樣也不像是書中所說的冥族女君的手法啊……

“本君也不瞞你，救她，并非出于憐憫或愧疚，而是為了本君的另一個弟弟。當然，現在看來，也可以說是為了本君的兩個弟弟。”

“好，我會按照約定，陪在他身邊的。”

或許是因為冥穎遵守了約定，或許不是，因為自從從冥穎口中聽到那些話了以后，她總是心緒紛亂，如果一切都是真的，那她跟冥諾之間，會不會有什么不同呢？她認識的冥諾，又會不會有所不同呢？

這一次，她或許是想放過自己，給彼此一個機會，一個重新認識對方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