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火苗

頭頂的白熾燈晃得人睜不開眼，墻體一片雪白，冰冷的床上安靜的躺著一具遺體。

停尸間的氣溫很低，只有這樣才能保證死者的遺體不會腐化。

張池看著近在咫尺的床，只覺心底一片冰涼，他像是在和這冷室融入，腳下生了根般再難邁出一步。

“你去看一下吧！臉已經毀容了，是不是還要你確認。”

“……好。”

他對韓梁道了聲謝，邁著沉重的步伐走了過去。

那張擋住人臉的白布于他而言像是有千斤重，張池深吸口氣，對身后跟著的韓梁和方玉凱道：

“我能……一個人待會么？”

方玉凱板著一張臉，有些不近人情：“要先確認。”

韓梁沖張池點了點頭，抓著他的后頸：“我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

“好……這人是我哥。”說完這話，他呼出的氣息都變得沉重起來。

張池牽著那人冰冷的手，身形佝僂的半跪在床邊，用很肯定的語氣說：“是他。”

“嗯？你們來呢？”

石晶人不在這，季冬過來的早，兩個分局的人正在開會。

鐘曉玲剛出化驗室出來，她正打算去匯報結果，正巧碰上從停尸房里出來的韓梁和方玉凱。

“嗯，吃了么？”

“剛吃了一點。”鐘曉玲不懂他為什么這么問，“說是程默哥哥買的，程默回去呢？”

“怎么？你還真成人粉絲呢？想要簽名？”韓梁打趣道。

“對呀！萬一火了，我就能賣簽名照了。”

“嘁！小丫頭片子。”韓梁笑了一聲，指著面無表情的方玉凱，“領著你方哥過去吧！說不準還能趕上開會的尾巴。”

“好！”鐘曉玲很喜歡這個自來熟的家伙，對方玉凱的態度倒是有些冷淡：“方哥，跟我走唄！”

在方玉凱眼里這丫頭是個狠人，他很是敬畏的和人套近乎：“聽說……”

方玉凱既然進組了，群消息自然是不會錯過，當石晶吐地昏天黑地時，這丫頭正云淡風輕吃肥腸面。

吃就算了，還一邊吃一邊指揮人拼湊遺體。

這也是韓梁會給人打招呼“吃了么”的原因。

“嗯？”小姑娘眨了眨眼睛，不懂他的局促，“到了，方哥進去么？”

“領導好。”方玉凱對著里面喊了聲，“我們來匯報工作。”

“坐吧！”季冬指了把自己身側的位置。

開會的人很少，大家都需要補覺。

城南的代表是季冬和左偉，城關是石晶、安勁松和祁成。

江子林在隔壁屋里剪土味視頻，田歡是獨行俠也不知哪去了，程默由于小嘴開過光被排斥著回家補覺了。

“好。”

鐘曉玲面色紅潤，眉宇間不見一絲疲憊，顯得很亢奮，精神杠杠的。

再瞧瞧城關這邊的幾位辦案人員，石晶面色發白，眼底一片烏青，眉頭緊鎖，顯然是愁的。

安勁松也是一張白臉，唯有祁成臉色有些黑，他們這三尊大佛往桌上一杵，就跟閻王爺帶著黑白無常斷案似的。

再看看鐘曉玲這么個丫頭，方玉凱只瞧了兩眼便將人帶入了奈何橋邊的孟婆，不然解釋不了她怎么就能面不改色……

“方哥，我臉上有東西？”

“孟婆”給各位發了資料，打開PPT，正打算講解，就發現一雙充滿求知欲的眼睛定格在自己身上。

“沒。”方玉凱搖了搖頭，沖她豎起了大拇指：“就覺得你挺棒！”

“嗯？”

“肥腸面。”

這三個字一出，像是激活了會議室里沉悶的空氣，大家都變得活躍起來。

石晶沖了出去：“嘔～”

安勁松是第二個。

祁成只是臉又黑了幾分，他后知后覺的問，“我是不是也該出去吐一下表示尊重？”

“大可不必……”方玉凱面色訕訕，“季隊，咱們聊到哪呢？”

“敲暈程默的人是張池。”

“嗯？”方玉凱愣了下，“為什么？他和程默有什么瓜葛？”

“他或許沒有，但他哥哥張獻應當是有的。”季冬嘆息一聲，她的心情不怎么好。

她這次調的人有點多，上面給的結案時間只剩一周了。一周后，這些案件會被分配給別的組，到時她只能配合著打醬油。

程默是她從頭開始跟的，她不想就這么放棄了。

“一根藤上七朵花，結出七個野葫蘆，葫蘆又生葫蘆籽，來年滿山結葫蘆。”

“嗯？”方玉凱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這什么歌？”

“程默哼的，聽著像葫蘆娃改編的。”

“就開頭那句是。”鐘曉玲清了清嗓子，見兩位領導已經回來了，她又站了起來。

石晶看著她就覺胃疼，“你坐著說，別站著了，擋光。”

安勁松趴在桌上，像一條瘋夠的野狗，虛弱著哈氣：“對，坐著。”

“程默說這話什么意思？”方玉凱過來的時候沒見著程默人，他并不了解這個全網黑的家伙。

“吃瓜。”

“嗯？”

“葫蘆還沒成熟的時候扯藤就七個，成熟后還不扯來年到處都是葫蘆。”石晶揉著發酸的眼睛，感慨一句：

“一個開始，程默廣場被砸這件事很可能是一個火星，至于引線上正在燃燒的那團火苗，是敵是友誰都不知道。”

“因為程默失憶了。”季冬補充，“我們做了一個策劃，小江正在制作，這個策劃應當能吸引幕后人的注意。但是……”

“對方想要的是曝光更多陰暗面，用媒體力量為自己發聲，還是用陰暗面威脅誰，我們還不知道。”左偉抿了口茶，他看向迷茫的方玉凱，“這是把雙刃劍。”

石晶翻著手中的資料，打算等他們交流完再說話，沒成想竟看到一堆沖擊力極強的畫面。

他撐桌站起來，語重心長道：“小鐘啊！以后給我們看的資料你直接貼數據，別放圖，叔吃點粥不容易，到你這全吐了。”

“不，不至于吧！”鐘曉玲紅著臉說，“就很普通的，你有我有的……”

石晶差點給這丫頭跪了：“好了！你出去吧！”

“石隊……”

“我知道張獻胃液有安眠藥成分，也知道手槍上有他指紋，更知道那個骷髏頭上有張獻指紋。

你的診斷結果張獻疑似打算自殺，我也看見了，你可以走了。”

“隊長……”

“丫頭，走吧！叔看見你就胃燒，再吐就潰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