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我感到好累。

這一夜，為何如此漫長。

像看不到盡頭的黑暗隧道，走得腳都痛了，還是看不到光亮。

到底，

還有多遠。

到底，有沒有盡頭。

是不是太陽已經飛走了，

是不是我已經破碎不堪，一無所有。

我醒過來時，四周仍是一片漆黑，他拉上了厚重的窗簾，我起身，渾身傳來酸軟的疼痛。我摸索著來到窗邊，扯出一點光亮。

我回頭，看到他睡得像個孩子。

是的，他睡得像個天真無邪的孩子，天使一樣的孩子。

可是，我恨他，他奪走了我的信心和期待，他是誅心的魔鬼。

我離開他的房間，去了浴室。

星沉沒有回來，我感到慶幸，可是我又感到惶恐和悲哀，我慶幸的那一刻，我就已經對他說謊了，背負一個足以摧毀一切的謊言，我掉進了另一個深淵。

鏡子里，我的身體上布滿紅色的印記和淡青色的瘢痕，和胸前的傷疤顯得如此和諧。我清晰的記得他的每一次進攻和說過每一句話，我不會忘記，我要把這些痛苦加倍還給他。

第二天，星沉依然沒有回來，但是他打來了電話。接通電話聽到他聲音的那一刻，我知道我必須趕到他身邊。

醫院里我見到了他，他徹夜未眠格外疲憊。他的媽媽也在，看樣子是剛到不久。

“世燁來啦。”梵紅眼球里有紅血絲。

“阿姨，出什么事了？”

看到星沉和他的媽媽都在，我放心很多，可是這里是醫院，肯定有一個需要救治的病人。不是他們，除了周念，還能是誰呢？

星沉一言不發，盯著地面。

梵紅對我說道：“還沒吃早飯吧，阿姨也沒吃呢，我們去吃早飯吧。”

“好。”我看了一眼星沉說道。

醫院門口的快餐店。我迫不及待問阿姨到底發生了什么。

她的眼底更紅更澀，她說：“周念自殺了。對不起，我沒攔住，是我沒用。”

“什么？她……她現在……”

“你別擔心。”梵紅緩口氣，繼續道：“昨晚醫生說搶救得及時，她的性命保住了。”

不知為何，我松了一口氣。“那孩子呢？”

“沒了。她捅的肚子。連捅幾刀。要帶著孩子一起死。”

我感到渾身都軟了，由內而外的被抽掉了力氣。她為什么會這樣做，為什么不惜做到這種地步！我又感到憤怒，為什么，她要逼到這種地步！死也不放手！

梵紅看著我，眼神是戀憐愛的。“你和小梵一樣，命太苦了，一切都是我的錯，可是我也是受害的那個人啊。”

“阿姨，您說的是什么意思？”

“小梵……有沒有和你說過我的事？”

我想到星沉說他的媽媽和一個已婚男人在一起的話，有些不好開口，“說過一些。”

“你不用擔心，我知道小梵怎么想他這個媽。我從沒對他說過，我說出來他也不會信，他和他爸一樣固執。”

“他是很固執。可是，阿姨，我覺得他會相信您說的話。”

梵紅笑了笑，“他怎樣想也不會不認這個媽。可是我想讓你知道真相。”

我不禁坐直了身子，覺得她要說些非同尋常的話。

“其實小梵的爸爸就是我現在的愛人。”

我又蒙了，阿姨的戀人是星沉的親生父親？怎么會這樣？他不是說小時候他們才認識嗎？而且，那不就和周念是同一個父親了嗎？到底是怎么回事？

或許看出了我的疑惑，梵紅解釋道：“我和他爸在學生時代就認識了。那個時候我們就相戀了，只是我們的戀愛并不順利，因為我的好朋友也就是周念的母親也喜歡上了他。”

“她是個占有欲極強的人，她喜歡一個人就必須跟那個人在一起才行。我們畢業的時候，她突然拿出一張檢查單扔在我和他爸爸面前，說她懷孕了，是他的孩子。當時我的心情你應該可以理解吧？就好像天塌了一樣。星沉他爸并不愛她，可是他是個被責任心牽累的人。我又那么明白他，最后，我選擇了退出。”梵紅長長吐出一口氣。

“您不怪他嗎？”

“怎么不怪？他明明說只愛我一個人，可是卻背叛了我們的感情。那些年我真的恨他，所以我發現我懷了小梵，我從來沒告訴過小梵他的父親是誰，我不想再和他有任何關系，或許，我想這樣報復他吧。”

“可是后來……”

“是啊，后來他找到了我。他說他這么多年和周念她媽只是名義上的關系，他把孩子帶大了，他聽說我一個人還帶著一個孩子，放心不下。可是他見我的事被周念她媽知道了，她就開始變得越來越瘋癲，后來又死了……她們母子我原本是不恨的，可是偏偏她的孩子又纏上了我的兒子！一樣的手段，我怎么能不懂你的感受？”

“她的孩子和星沉，他們？”我難以接受這件事情。

“他們的事你無須擔心。我只想告訴你一件事，周念懷的孩子不是星沉的。我拜托老朋友做了鑒定。小梵和他爸爸一樣，是非常固執的人。我當初應該相信他的。”

“什么？”聽到的那一瞬間我感到開心。他沒有背叛我們，想到背叛，我想到了自己。“這件事，星沉知道嗎？”

梵紅點了點頭。“小梵是個很固執的孩子，他和他爸爸一樣，都有很強的責任心，如果他選擇放棄自己的人生，我一定會勸阻他的。你也要幫他一把啊。”

隱隱約約，我明白阿姨話里的意思。可是我又不是十分清楚，因為星沉還什么都沒有對我說。他會說什么，我不知道，我感到不安。“為什么他要負責？”

“還有一件事。小梵一直認為是自己害死了周念的母親。但是這件事我不太清楚原因，應該是我和他爸爸重新見面后，沒過多久她母親突然死了，是自殺。我問過小梵，可是他不肯說。”

不知道為什么，我的心有些冷。一種可怕的直覺圍繞著我，我感到星沉會離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