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排的四個節目里,其中有一個是鋼琴獨奏,我初中這三年,我家里房間布局有了一點變化,起先琴房在二樓,后來因為我要練舞,爸媽專門又騰了一小塊地方給我用,最后還是覺得不合適,干脆請了工人把鋼琴直接挪到三層上去了,三層就兩間房,基本上就是儲藏間,這樣一挪之后他們又發現了好處,不吵了,干脆收拾了琴房里的東西都給我放三層里去了。
于是乎,我的琴房就變成三樓了。
可簡嶧城還是不知道,這三年,我們接觸的機會太少了,進我家更是屈指可數。所以他還當二樓是我琴房呢,推開二樓房門,舞蹈房歪七扭八的躺著我的鞋子,我掩面沒眼看,簡嶧城驚詫之余點了點頭:“練舞的地方啊……”
是啊大哥,我心里戚戚然,要不你先出去一下我收拾好了你再來……
“我家沒設舞蹈室,這幾天,我的舞蹈可以在這里練嗎?”
他的聲音明明是清冷掛的,卻偏偏語氣總是溫柔的出奇,我緩緩點了點頭,他輕輕一笑,將身上的背包取下來,脫下外套,只著里面一件深色的T恤。他真是又高又瘦,風一吹,精瘦的上身曲線完全不打遮掩,他就這樣站在我面前,真是讓我不得不感嘆成長真奇妙。
他撥弄著手機,我說:“那你現在就要開始練習嗎?”
他“嗯”了一聲,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后天開始還有別的事情要做,再不練習就沒時間了。”
“后天開始有工作?就兩天時間,不,一天半你怎么能完成兩個節目,你還有架子鼓呢?”
“嗯,”他抬頭想了想,“架子鼓我明天練一天,團隊磨合是在后期,應該趕得上。”
我扶額,這小子,也太拼了。
“那好吧,你先練,渴了冰箱里有水,你干爸干媽也快回來了,飯的事情就有著落了。”
我有氣無力的往門口走,他盯著我出門,輕笑,我最后無力的看他一眼,“大神,還不趕緊練?我被你嚇到了,不跟你說話了,我去練琴。”
他點點頭,輕笑著又補了一句:“好好練哦。”
我瞪了他一眼,把門關上,在門口佇立了好久,直到聽見屋里音樂聲,然后冷靜了一下,爬上了我的小閣樓。
晚上爸媽回來,看見簡嶧城在我們家,格外高興。我捏著酸痛的手指從三樓下來的時候,簡嶧城正站在樓梯口準備下到一樓去,我看了看他被汗浸濕的T恤,心中的敬佩再一次滿堤。他看到我,注意到我的動作,先笑了:“看來挺努力的嘛~”
我說:“過獎過獎,哪比得上拼命三郎您呢?”
他溫柔的笑了笑,有水珠順著他的頭發滴落下來,我說:“你要干嘛去?”
“我回家沖個澡。”
現在雖是五月,但是夜里始終有些春涼,聽爸媽說干爸干媽出差不在家,所以簡嶧城要留在我們這里吃晚飯,他這樣一來一去,且不是會著涼?
“你在這洗吧,我替你拿換洗衣服,你告訴我在哪?”我伸手問他要鑰匙。
他大概看出我的意圖,笑容變得更加溫柔,還被我看出了一點……寵溺?不不不,這絕不可能,他不拿煙花炸我就挺好的了,我可不敢奢望其他。
“謝謝你。”他沖我露出可愛的虎牙,少年人特有的清冷氣質不復存在,我故作豪邁的說了一句,“客氣啥,跟你干妹妹還客氣!”扭頭跑下樓梯,恩,助人為樂使我快樂。
我一路哼著小曲進了家門,老媽從廚房里探出頭來,笑瞇瞇道:“若若,去喊城城,飯做好了,下來吃飯。”
“好嘞!”我輕快應一聲,蹭蹭蹭跑上了樓,二樓的浴室在盡頭,我隔著門聽了聽,里面好像沒什么動靜了,于是敲了敲門喊了喊他,結果一直沒人應聲。我趴在門上左聽右聽,心里奇怪,沒料到門沒鎖,直接推開了,與此同時簡嶧城的聲音也響了起來。
“對不起!”我立馬閉上雙眼,腳下卻一絆,整個人頓時就往旁邊栽去,我下意識睜開雙眼,眼見一個黑影沖過來把我身體接住了。我一手拽著死死沒撒開的衣服,另一只手支撐在一個堅實溫熱的平面之上,平面之下似乎還有什么在強有力的跳躍著。回過神來,我才發現我的手正抵在一個人的胸前,等再回過神來,我連忙撤開起身,面前這人隨即也放開我,輕輕松了一口氣。
“簡嶧城,你怎么沒在里面?”我好奇地打量著依舊是我走時那個樣子的他,“還有,你剛剛去哪了,喊你都沒聽到。”
“我等你回來啊,”簡嶧城隨手撥弄了一下他的劉海,從我手里把衣服拿過來,“我剛剛戴耳機聽歌,所以沒聽見你喊我。”
原來如此,原來他是打算等我衣服拿回來再洗,害得我還以為誤闖浴室緊張的差點摔倒,說起摔倒,我猛然覺得好丟臉,看了他一眼道:“那,那你趕緊洗,我媽喊你下來吃飯。”
他點了點頭,“馬上。”
浴室門被人關上,我心有余悸的想了想剛才,要是剛才他正洗著澡我闖進去了,那得多尷尬,不過剛才觸碰到的那陣心跳的頻率……嗨,這都什么偶像劇情節,我搖了搖腦袋,告誡自己不準在胡思亂想了。
簡嶧城果然像他所說的那樣,第三天就飛BJ了。干爸干媽送完他去機場,回來的路上終于忍不住哭了,那天我家客廳就見四個長輩在那里哭哭啼啼、淚流滿面,訴說著這些年來的辛苦與思念。印象中簡嶧城的父母從來對他很嚴格,我沒想到背后的他們竟然是懷揣著這樣一份心情來強裝嚴苛的。也是,在成王的路上,旁人只管你飛得高不高,只有父母會擔心你飛的累不累。
天下間的父母,都是一樣的。
畢業晚會還剩兩天的時候,簡嶧城回來了。我開著窗子迎著煦和的晨光練嗓,一眼看見對面從自家車里出來的他。正值五月中旬,街道上的香樟樹開的枝繁葉茂,郁郁蔥蔥,微光靜靜透過枝葉,投下斑駁的光影。時有風起,吹動他衣尾浮動,整個人干凈得像不染一絲塵埃。我靜靜地看著,他一轉身瞧見了我,朝我揮揮手,我覺得,真像仙子和我打招呼。
駱淸子給我發微信:桑桑,你知道不,簡嶧城進EG了!
什么什么?EG……是超厲害的那家經紀公司?
Bingo!
駱淸子說:“這家公司向來以嚴要求高標準著稱,在業界也是響當當,旗下的藝人可都是炙手可熱,長居一線。今早上公司官微發微博,官宣簡嶧城進入EG,成為自家藝人。”
我飛快上網查了查,果然看到了官微發的那條微博,底下的評論和點贊數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持續攀高。
官博底下還發了簡嶧城的一張照片,少年人眉目深邃,浩然立氣,站在那里,不動如山,可你總覺得他體內穩穩聚著一股巨大的脈息,那脈息,氣勢磅礴。
像是,遲早要有一天,沖破山脊,浩涌如注。
“那他這是,正式出道了?”
駱淸子咬著薯片咯嘣響:“八月份有舞臺,應該是那個時候正式出道,現在應該是預熱階段。”
我放下手機,扭頭往他家的方向看了一眼,香樟樹下那個高大的少年,終于開始在他的天地里,初露鋒芒。
由于簡嶧城加入了畢業晚會的表演陣容,再加上EG公開發的那條聲明博,我們學校的畢業晚會徹底紅了。被評為“十年來最好的文藝匯演”,感覺像是間接蹭了簡嶧城的熱度一樣,頭一回,我們學校晚會還公開請了安保隊來現場維持秩序,因為有太多的粉絲裝成學生混進來了,我見到一個女生,在我往后臺走時,冒充初三生喊我學妹,被我當場揭破。
可謂是不打自招。
進入后臺,大家畢竟也是久經沙場,雖然很忙亂但是也是有條不紊的進行著各種工作。我坐上化妝臺的時候,看見簡嶧城正靠在一旁的化妝椅上閉目養神。他闔著眼,薄如蟬翼的眼皮粉粉的,很好看,眼尾上,淺紅色的眼影隱隱閃著光,負責化妝的同學怎么給他上了這么個顏色?我心里暗笑,不過他畫著還挺好看的,非但一點都不娘,還自帶那么點英氣。
我們學校的化妝師,前途可謂是不可限量。
我找了本雜志,安靜且滿意的把我的妝面交給了化妝師。
簡嶧城的節目靠后面,估計是這回駱淸子知道他進了EG后,有心把他當壓軸嘉賓使了。我的兩個舞蹈排的很近,又是領群舞,所以下了場就急急忙忙換衣服,一點沒空暇看他的表演,倒是中途出去上衛生間,在人群間簡單窺視了兩眼,他穿著亮紅色的舞臺服,舞蹈張弛有度,臺風很好,場下氣氛熱烈,估計又要產生新一批迷妹了。
他最后一個節目是架子鼓,也是全場晚會最后的壓軸演出,在此之前是我的節目,鋼琴獨奏。我選的是肖邦的《第二鋼琴協奏曲》,燈光寧靜,如月光流緞一般傾瀉在我和我的琴面上,我很享受這種淡淡憂傷的調調,時而高亢處,時而低嘶鳴,時而艷麗如瑰,時而淺淡如菊。鋼琴是我的初衷,亦是我心之寧和場所,我往臺下看,觀眾都在和我一同靜靜沉浸在音樂的世界里,這種感覺,分外美妙。
落幕時,兩兩工作人員把架子鼓抬進來,我退到后臺,入口處簡嶧城正站在那里。他穿著一身黑色的夾克,頭發打理的利落清爽,酷帥男孩hold全場的架勢。我倆對視一眼,他走到他的位置那里坐下來。
“啪”
“啪”
“啪”
是鼓槌相互打擊的聲音,在寂靜的會堂里,繞梁不絕。
鼓槌在空中擊打數次,幾個節奏點結束之后,他的嘴角微微斜起,氣場凌厲。
“砰”
嗵鼓被重重的打下。
演出正式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