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束的話音落下之后，黑暗里一片死寂，三人全部都噤聲了，大氣都不敢出一下，原本潮濕的黑暗此刻又籠罩了一片無形的恐懼。

“陳哥，我們現在怎么辦？”董金壓低了聲音悄悄地說，生怕吵醒了那些活著的“人”。

“剛剛我們靠近又摸又聞的他們的沒反應，應該是沒有行動能力的，”陳束在觀察了一會兒發現仍然沒有任何動靜之后說到，“上前去看看吧，這估計是我們目前唯一的線索了。”

說完，陳束又一次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去，這次走到人堆面前的時候沒有交談和腳步聲，大家都不敢喘大氣，在極度的安靜下，幾人聽到了一個及其微弱的聲音。

“你們也聽到了嗎？”董剛皺著眉頭說。

“嗯。”陳束點了點頭，那個聲音似乎是從人堆里傳出來的，他猶豫了一下后把耳朵貼了上去，想要找到聲音的源頭，那種聲音很奇怪，沉緩但是有節奏，就像是引擎聲，或者有人在泳池里打鼓一樣。陳束愣了一下，他突然想起來徐乾在剛剛進到禁閉室的時候曾經奇怪為什么會有隱隱約約的引擎聲，當時陳束不以為然，只是覺得他敏銳的聽力或許聽到了隔壁房間的發電機或者什么別的器械，現在陳束或許可以回答了，那根本不是引擎聲，當你找到音源并且仔細趴著留意的時候，你會發現那是疲憊的心跳聲。

“是心跳聲，”陳束趴在一條腿上仔細辨別著，可他漸漸覺得有些奇怪，“這么多人堆在一起，怎么只有一個心跳聲？”

心跳似乎是從人堆最里面傳出來的，陳束試探著移動了一下擺在外面的軀體，可是沒有任何的作用，隨著他力量的逐漸加大，他驚訝地發現自己仍然完全無法把他們撥開，這些外面的軀體就像是被粘在一起了一樣。

“怎么會這樣？”陳束越來越費解了。

“這些人怎么抱團抱得那么緊？”在黑暗的另一邊，董剛發出了和陳束同樣的抱怨。

“哥，陳哥，我這邊有發現！”就在兩人疑惑的時候，董金突然大聲叫了起來，叫到一半的時候突然想起剛剛陳束說的面前的人全都還活著的事，他高昂的聲調瞬間又萎縮成了氣音。

陳束和董剛摸索著人堆的邊緣朝著董金的位置靠近，三人重新在董金蹲著的地方聚齊了以后，董金有些奇怪地說：“你們摸，這里有一個可以爬到人堆里面的洞。”

陳束順著手邊的肢體摸過去，果然觸碰到了一小片沒有延伸出的肢體的空闊區域，而這里沒有了外面堆積的身體的阻隔，那個以怪異頻率調動的心跳聲似乎更大聲了一些。

“怎么說？”董剛好像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他站在一旁活動著脖子和手臂，似乎已經做好了往里鉆的準備。

“這里的寬度和高度都有限，你的大塊頭會卡在中間，”陳束撫摸著這個洞口的邊緣，大致在腦海里估算了一下面前這個洞的形狀，與其說是洞，不如說是人堆間一條大一些的不規則裂縫，“還是我進去吧，你們倆在外面守著，剛剛走了幾圈來感覺的話這人堆的半徑不會超過五米，如果這個奇怪聲音的源頭在中心的話，碰到了什么危險你們拉著手應該可以拽著我的腳把我拉出來。”

董金董剛對于陳束的計劃沒有什么異議，再叮囑了他注意安全之后，陳束就費勁地爬上人堆鉆進了那個小洞里。

“得罪了。”踩著那些人的肢體和軀干往上爬的時候，他的心里總是毛毛的。那條縫隙比陳束想象的還要狹窄一些，在這條由人的不同軀體部位堆出的詭異通道里，他一邊有些費力地在里面蠕動著往前，一邊慶幸沒有讓胸肌碩大的董剛來做探路的人。

就像是陳束預測的那樣，他沒爬多久就感覺到了頭，陳束把手伸了過去，洞的盡頭好像是一個低著頭的人，這里的心跳聲已經不再微弱，他不用貼著面前的人也可以聽到像老式小型柴油引擎開關的心跳聲。陳束試著掙扎了一下，發現周圍的軀體還是紋絲不動，他繼續用手小心翼翼地摸索著，發現面前的人的皮膚竟然已經和周圍的肢體軀干被一層薄薄的肉芽連接到一起了，陳束面色復雜地思索著剛剛在外面移動不了人堆外部那些身體的畫面，一陣劇烈的反胃感讓他捂著嘴巴干嘔了幾下。

當然移動不了了，他們已經長在一起了。

“陳束，怎么了？”或許是聽到了陳束剛剛的干嘔聲，他身后傳來了洞外董剛有些著急的聲音。

“我沒事。”陳束有些艱難地在狹窄的洞穴里扭頭回應了董剛，他轉過頭之后閉上眼睛深呼吸了兩下，在完全黑暗的環境里閉上眼睛和睜開其實沒有太大的區別，但是出于回避的本能，陳束還是閉上了。

再次睜開眼睛之后，陳束又一次伸出了手去觸碰面前那個低著頭的身體，就像陳束猜測的那樣，他的身體表面已經全是擴散而出的肉芽，這些像菌毯一樣的肉芽四散著鏈接外層的身體，而在他的胸口處，陳束感覺到了跳動，那應該就是怪聲音的源頭，是眼前這座人堆的心臟。

“這個人是誰？為什么會在人堆的中心？”陳束思索著，他的雙手不由自主地朝著面前這具身體低垂著的頭伸去，就在陳束觸摸到他的下巴的時候他像是觸電了一樣驚恐地收回了手。

“董剛！拉我出去！”在進來之前，由于不確定這些一動不動的身體是否還活著，幾人約定好了要盡量用氣音小聲說話，可是剛剛陳束感覺到的東西讓他已經完全顧不上那個約定了。

幾乎是同時，陳束聽到了一聲悶響，像是誰鉆進了洞里一樣，他立即感受到了從腳踝處傳來的一陣拉力，順著這股拉力他雙手在洞壁上猛地一推，陳束便和抓著他腳踝的董金被董剛一起拽出了人堆的洞口。

“陳哥，怎么了？”董金坐在地上喘著氣，他和陳束打了這么多場游戲，像今天這樣慌張的情況可不多見。

“動了，他嘴巴在動。”陳束躺在董金的旁邊，像一個死人一樣喃喃著。

“什么在動？”董剛皺了皺眉追問到。

“進去發現了三件事，”陳束把氣喘勻了之后坐起身來慢慢地說，“第一，我們聽到的那個聲音，那個像失修的引擎或者心律不齊的心跳，確實是心跳不錯，他的主人就在這個洞的盡頭。”

“是一個人的心跳？”董金有些疑惑，“不對啊，這里這么多人，而且都沒有腐敗現象，他們如果都活著的話為什么只有一個心跳聲？”

“董金你剛剛鉆進去拉我的時候沒有發現什么不對的嗎？明明外部的肢體軀干參差不齊地暴露著，這個大縫內部雖然擁擠但是卻異常的平整，你剛剛也一下子就抓住了我的腳踝而不是其他的腳。”陳束回答著董金的問題。

“你這么一說好像還真是。”董金想了想，然后沖著陳束點了點頭。

“第二件事情，這現在恐怕已經不是很多個人的人堆了，”陳束的聲音變得有些低沉，“他們的軀體全都被一層肉芽連接到了中心那具有心跳聲的身體上，我想這也是為什么我們一開始在外面扒動的時候那些身體紋絲不動的原因，這應該已經是一個另一種形式的生命體了。”

陳束說完之后董金董剛都不約而同地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們的腦海里已經想象到了陳束剛剛描述的畫面，也像陳束當初一樣干嘔了起來。

“你說的…三件事對吧？最后一件呢？”過了一小會兒，董剛先克制住了反胃的沖動，抬頭擦了擦嘴巴繼續問陳束。

陳束一邊說著，一邊無意識地抓弄著自己的頭發：“第三件事，那個縫隙盡頭的人，這座…人堆的心臟，那個人還沒有失去意識，他的嘴巴還在不停地動著，像是在說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