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念堂內鋪著打磨過的花崗巖地板，在中間充滿著史詩感的工人大理石群像腳下是一臺有些臃腫的信息終端。

“不是說有人嗎？你耳朵這次失靈了？“看著空無一人的正廳，陳束皺著眉詢問著徐乾。

“陳束，”一個身影站在最高的那個工人像的腦袋上，明晃晃的展示燈背對著他把他照成了一個漆黑的剪影，“可讓我一通好等?！?

聽著這個沙啞難聽的聲音，陳束的脊背上豎起了寒毛，這個聲音的主人他認識，甚至是熟悉。

“勞安成…”陳束戒備地盯著眼前的這個男人，一字一句地念出了他的名字。

“你搞砸了我的賭場，今晚的舉報還讓我的人差點被抓，”勞安成穿著工整筆挺的正裝，頭發被一絲不茍地梳到了后腦勺，紀念堂室內禁止明火，可是他的手里夾著一根正在燃燒的香煙，“我真的很難找到一個放了你的理由?！?

“上一場比賽的戰利品你還沒給我結算呢，”陳束仰頭看著面前的這個男人，“咱倆扯平了。”

勞安成笑了笑，他從那個工人的頭頂跳到了它的肩膀上，倚靠著雕塑的臉頰吸了一口煙。

“你是怎么知道我們要和董家兄弟匯合的？”陳束問到。

“不得不說，作為一個身份被凍結的亡命之徒，住在銹林這種事真的是非常的沒有創意，”盡管今晚在警察找上門來之前脫身耗費了他不少功夫，但此刻勞安成的心情似乎還是不錯，“我是個壞人啊陳束，壞人在銹林有幾個眼線也不過分吧。”

“勞老板，咱們的帳可以慢慢算吧？”扭頭看到董金和自己焦急地打信號，陳束露出了一個和善的笑容，可是內心卻還是有些著急，距離報名結束只剩下不到四分鐘了，可他們現在距離報名的終端還有十多米的距離。

“我要是偏要快點算呢？”勞安成似乎看穿了陳束心里想的事情，他輕輕拍了拍手，兩旁昏暗的走廊里緩緩地飛出來了一隊灰白色的無人機，每一個人的身上都瞬間多出了幾個微微顫抖的紅色光點。

“所以沒得談了？”眾人的面色都變得沉重了起來，陳束眼神微瞇地看向勞安成。

“你有什么資格和我談？”一架體型偏大的無人機飛到了勞安成的腳下，他踩了上去，無人機載著他平穩地飛到了地上，“你的神賦力應該是讓人失去行動能力吧，可是現在十幾架沒有生命的機械正拿槍口對著你們的身體，你除了乖乖罰站聽我講話，沒有選擇?！?

“你知道神賦力，”陳束臉色一沉，“你果然有黑蒂斯的消息。”

“你說那群自命不凡的衰仔嗎？我當然知道，只是我一直把那個本子上記載的東西當睡前故事看，但是你出現之后，我發現那好像是真的，”勞安成有條不紊地走到了陳束的身邊，有些好奇地捏了捏他的臉頰，“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人可以逃脫意識下潛的詛咒啊，你真幸運，陳束?！?

“現在四臺全副武裝的無人機正指著我呢，我確實夠幸運的?！标愂戳丝船F在的情況，他輕輕地嘆了口氣。

天羅地網，已經沒有辦法了，或許只有他一個人的話還可以耍耍嘴皮子拖延時間來找破局的關鍵，可是他身后站著他的同伴，他們還有利用的價值，不能拿他們的生命來冒險。

“喜歡嗎？米格爾公司的科技，黑市買的?！眲诎渤蓾M意地笑了笑。

“別說廢話，”陳束有些疲憊地捏了捏眼角，“你贏了，勞安成，要殺要剮隨你便，但我倆之間的事兒和他們無關，放了他們。”

“殺？不不不，我以為我倆共事那么久，你會對我有些了解呢。”勞安成有些失望地搖了搖頭。

“你想要干嘛？”陳束的聲音漸漸地沉了下來。

“今年的比賽對你們來說很重要是吧，”勞安成拍了拍手，“來，你們往前走?！?

眾人面色難看地交換了一下眼色。

“我讓你們走你們就走?！眲诎渤砂櫫税櫭?，圍繞著陳束一行人的無人機上的紅點愈發地明亮。

無奈之下，眾人只好在無人機的押送下，一步一步地走向那臺呼吸燈在閃爍的終端。

“好了，停下?！痹趲兹俗叩娇梢陨焓钟|碰到終端操作臺的時候，勞安成讓他們停了下來。

“現在，在原地站軍姿，一點都不許動，”勞安成笑著從包中掏出了一支鑲嵌著瑪瑙的懷表，然后把它掛在了終端前的旋鈕上，“現在還有兩分鐘報名結束，我們一起度過這美好安靜的兩分鐘吧。”

眾人沉默。

原來這就是勞安成的報復，今晚經歷了這么多的事，明明距離成功就只用伸出手放在掃描儀上了，勞安成卻逼他們繼續往前走著，走到一步之遙的地方再停下來，然后像是石像一樣一動不動地親自耗費掉最后的時間。

“我如果非要動呢？你會把我們都殺了？”陳束沉聲說到。

“不，不全殺的，”勞安成瞇著眼睛打量著頭頂有些晃眼睛的白光，“我會把他們三個全部射成篩子，但不會動你一根汗毛，警察趕到的時候只會發現錄入了你的人臉識別信息的無人機，所以，你如果執意要報名的話，請隨意。”

“你果然是個變態啊，勞安成。”陳束咬牙切齒地說著。

“變態不變態的，管用不就行了，”勞安成沒所謂地聳了聳肩，“我是個生意人陳束，我最愛給人機會了，現在，讓我看看你的選擇吧?！?

徐乾沉默著，他突然抬手把槍口對著一旁的勞安成，自己身上的紅點也愈發地活躍，陳束搖了搖頭，伸手壓下了他的槍管。

“是不是耽誤各位報名啦，”勞安成佯裝驚訝地捂著自己的嘴巴，隨即瞇著眼睛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各位請便吧?！?

他說完，陳束等人身上的紅點都開始跳躍了起來。大家都不敢動，他們都知道身上跳動的紅點意味著什么，只要他們稍微朝著終端動一下，已經待命的無人機就會瞬間把他們射成篩子。

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再說話，空曠的工人紀念堂前廳一時間只聽到得到懷表微弱的走動聲和懸停的無人機周圍若有若無的氣流聲。陳束握緊了微微打顫的雙拳，頭上的汗珠順著下頜線滑進衣領，眾人沉默著，看著那個掛在終端上的懷表一點一點地走向三點。

“想辦法，想辦法，快他媽想辦法。”陳束心里不停地念叨著，他額頭上的汗水越來越多，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指針向前跳動著，緩慢但是不可阻擋。終于，在一聲輕輕的“咔噠”聲中，齒輪咬合住時針往前拖拽了一點，正好指在“3”的位置上。

懷表到達三點的那一瞬間，代表著終端工作狀態的各個呼吸燈突然統一地熄滅，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擺在眾人面前的報名機器已經是一堆廢鐵了。

2166年四月一號凌晨三點，榮格的游戲年度賽季報名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