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心的疼痛，讓我直打冷戰。我咬咬牙，找出陳檀的手機，給班主任發了短信請了一天假。
“玲玲，有件事我想弄清楚。不過我現在渾身疼的發抖，也沒法好好在學校呆著，來日方長，我絕對不會放過她們。你先陪我回我媽媽家一趟。”
“你媽媽家？親媽？”
陳湘翻了一個白眼：“那不然呢？”
“那也就是陳檀的媽媽。”
陳湘聽出玲玲語氣有些奇怪，奇怪的說：“那不然呢？”
“湘湘，你傷成這樣，昨天我已經提出聯系阿姨，可是昨天的你，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意思，交代我，千萬不要告訴你媽媽這件事，也千萬不要送你回家。”
……
陳湘心中疑云更重，回媽媽那里的想法更重:“不，我們要去！”
玲玲送陳湘到市府巷就走了，千交萬代要保持聯系，被陳湘嫌啰嗦給趕走了。
門口的男士皮鞋不在，說明繼父不在家，我莫名感覺松了口氣，然后躡手躡腳的關上門，想去看看媽媽在哪。
不是周末，我這樣突然回來對媽媽來說顯然是個意外。
她的眼角有一點點淤青，手泡在冷水里，正在洗一件男士外套：“檀檀？你，你怎么回來了，今天不上課嗎？洗，洗衣機，洗衣機又壞了……”
“媽……”我一時心痛又心酸：“不要洗了，我們送去干洗店洗好不好。對對，媽，我有錢的，媽媽，走走，我帶你去吃好吃的，咱不洗了！”
“檀檀你怎么變得愛亂花錢，你有什么錢？檀檀，如果你是瞞著媽媽要你那個爸爸的錢，媽媽就不要你了！”
“不，不是的，我最近認識了一個朋友，她叫玲玲，是她借給我的。”
李桂芬聽到我的回答，口氣軟了下來：“檀檀，朋友的錢是要還的，以后不許隨意借錢，你需要什么，衣服還是書，媽媽都會給您買的。聽話，還給她，下次帶她來我們家。媽媽今天給你做手搟面臥蛋，咱們就在家吃，下次可以叫你的朋友來，媽媽也給她做，好嗎？”
“不行不行，媽，你跟我走！嘶……”我上去想把她媽媽拉起來，忘了自己渾身是傷，疼的倒吸一口涼氣。不知道為什么我那天很堅持，我只想她能吃的好一點，穿的好一點。
“你怎么了，不會又……”
“嗯？又什么？”
“沒事沒事，好吧，那我們出去吃。門口阿東拉面你最喜歡，我們回來還可以帶一份給你連叔叔，他晚上回來肯定沒吃飯。”
我頹然泄氣：“我管他？餓死才好。”
李桂芬和我說笑著去買了面，她把碗里的肉都夾給了我。我在想，如果這一瞬的幸福，可以長久一點，再長久一點，該有多好！
臨走，李桂芬又打包了一份涼面，加了雙份的牛肉和鹵蛋：“你連叔叔愛吃。”
……
“桂芬……桂芬！李桂芬你他媽的死哪去了？是不是想餓死老子！”
雖然我們還沒有進屋，但是遠遠就已經聽到門內傳來的叫罵聲。
是他……
李桂芬一瞬間收起了笑容，立刻又變成唯唯諾諾的模樣，應聲:“在，在，檀檀今天回來了，我們剛才出去給你買了阿東家的拉面。快，吃吃吃，晚了就坨了。”
我的笑容在聽到那個人聲音的一瞬間被凝固。剛才我硬拉著她媽媽去周邊的商場逛了。李桂芬，我的媽媽啊，看什么都羨慕，又看什么也不敢多看一眼，生怕被人注意到。
我把手里的幾個購物袋往沙發一放，拿出自己的，把給李桂芬買的留下來了。
說起來可笑，最后還是在地攤上買了一點廉價的生活用品，還是媽媽掏的錢。
其實她怎么想，我是知道的。陳檀怎么可能有錢？又哪有同齡的朋友會借給我這么多錢？我這樣拖著她逛高檔商場，要買東西花的每一分錢的來源只有一個可能。她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女兒檀檀開始和生父頻繁接觸，她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是要她用他的錢，那是割她的心。
我看著她在小攤小販挑挑揀揀的背影，覺得自己好笑，又覺得很心酸。
“喲嚯，檀檀回來了？”繼父這次喝的確實不少，走路都有點不穩，臉紅的像豬肝的顏色，眼睛像被眼屎糊住，還偷偷漏出不懷好意的光：“回來好，回來哈，叔叔想死你了！”
如果眼神真可以做刀，估計這會子繼父已經被我剜掉了眼珠子。我怒視了繼父一眼，轉身往前走，沒有停頓，去了自己的房間。
然后我注意到我之前定的門栓已經消失了。
內心的不安，不斷增長。
我按了按枕頭，好在錘子還在。我太疲憊，渾身好疼，現在只想休息。
床頭的老式鐘還在滴滴答答的走，我慢慢進入酣眠狀態。
我又開始做那個夢，那個到處是面具的夢。但是我又仿佛知道自己在做夢一樣，不敢去揭那些面具，怕看到的還是那些一模一樣的臉孔。
我的身體崩的很緊，仿佛知道危險隨時有可能在黑夜降臨。
果然，我突然感覺胸口一陣濕熱，驚醒中，看到黑夜里那熟悉的眼神，一雙骯臟的手已經在我的胸口。
雖然也有一定的心理準備，但是依然把我嚇得失聲尖叫，我抄起枕頭下的工具錘子就不管不顧的往外揮。
打斗聲，趔趄聲，咒罵聲……黑暗中的光影是那樣的模糊，我提著一口氣和那個充滿蠻力的男人，撕打著，呼喊著救命和李桂芬的名字。
燈亮。
“你滾，你滾！！”李桂芬顫抖著哭喊，撕心裂肺。
“媽的，媽的，你們這些婊子！”繼父捂著額頭不停流的血，罵著摔門而出。
良久，衣衫凌亂的我，才緩過氣來。
“媽……報警……報警！我要讓那個畜牲下半輩子都呆在監獄里！”我的聲音混著眼淚在吼叫。
“你瘋了！不可以…不可以！你要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嗎？還嫌不夠丟人嗎？”
不行？
丟人？
……沉默……
……死寂一樣的沉默……
“媽……你知道你剛才在說什么嗎？……”
“我，我……檀檀，媽媽是為你好……媽媽……”
“媽，你其實都知道，對嗎？你知道這不是他第一次來我房間，是不是，還有，陳檀曾經有過一個孩子對不對！……”
“你別說了！”葉素芬粗暴的打斷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的命已經夠苦了，夠苦了！”她跑回自己房間，關上門，哭得撕心裂肺，如喪考妣。
我拎著那個沾上了那個畜生血液的小錘子，站在她的門口，輕輕苦笑。
李桂芬，你哭什么呢，該哭的人……不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