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張冉冉頷首，“蒙金現在的王族是哈達金部落，正月時跟著使團來京城的伊卡斯大王子和努爾金小王子都是哈達金部落的人，但在哈達金部落成為王族之前，蒙金是在一個叫阿主兀的部落統領之下的。”

“這個我略有耳聞。”張平皺起眉頭，“可這個部落在大靖建國之前的百年就已經滅亡了。所以到現在根本沒有多少關于阿主兀部落的消息。”

“確實。阿主兀部落很早之前就滅亡了。在阿主兀之后，就是哈達金部落。而據記載，當年阿主兀的滅亡是因為一場嚴重的鼠疫。”

在草原上，鼠疫是非常恐怖的災難。廣闊的草場為攜帶瘟疫的老鼠提供了最充足的食物，它們就像中原的蝗蟲，一旦開始，就會鋪天蓋地席卷整個草原。

它們什么都吃。人們因為鼠疫而死，而新生的老鼠又在人們腐爛的尸體上獲得生命。

漸漸的，整個草原都會被它們占據，遠比戰爭來的殘忍。

“鼠疫開始前的阿主兀就像現在的哈達金，如日中天。而在他們部落里有一位格外美麗的公主，叫伊娜。伊娜公主當時和草原東部的哈達金的首領有著婚約，可惜成婚后不久，鼠疫就開始了。”張冉冉的嗓音溫柔，好像在講一個美麗的故事。

此時已經看到信件后半部分的顧明磊卻是眼神奇怪。

張平猜想，這個故事一定沒有一個完美的結局。

“鼠疫對阿主兀王室造成了極其嚴重的沖擊，草原上的牧民們要求他們的王室盡快解決鼠疫。然而王室在當時也自身難保。他們感染瘟疫的情況甚至比普通人更加嚴重，短短兩個月，王室就死了大半。蒙金王庭無法處理政事，國事堆積。”

“然后，叛亂發生了。”

張平像是想到了什么。顧明磊接下張冉冉的話茬，鳳眸微瞇：“叛亂的首領，就是哈達金的首領。”

張冉冉呼出一口長氣：“伊娜公主想保護自己的母族，也想保護自己的丈夫。于是她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

“在哈達金部落抵達王城前，她帶著整整十個裝著老鼠的箱子，先一步到達了王宮的祭壇上。”張冉冉抿唇，顯然后面的事兒讓她有些為難。

顧明磊拍了拍她的手背，看著信件補充道：“伊娜在祭壇上服毒，然后讓那些老鼠把自己咬死，吃了帶毒血肉的老鼠會在兩個時辰里死亡，之后它們的尸體又被別的老鼠分食……”

“它們用鼠疫的方法，終止了那場鼠疫。”

“七天內整個草原的鼠疫就被控制住了，”顧明磊挑眉，他晃了晃手里的信紙，“阿主兀的領地就在行止峰附近，在那之后，哈達金部落成為了新的王室。而伊娜被當時哈達金的首領稱贊為“草原之母”。”

“鼠疫被控制住后，哈達金部落把伊娜和一眾阿主兀王室的尸體放置在阿主兀的王宮里。然后一把火燒光了整個王城，蒙金就此遷都現在的烏托。”張冉冉從伊娜壯烈殘忍的死法里回過神來，借著顧明磊的話往下說道，“阿主兀王城就此被哈達金部落封閉，而且禁止牧民通行。”

“火燒王城，禁止通行？”

“按照當時哈達金部落的說法，是怕王城里仍舊有鼠疫，為了避免瘟疫的再次發生，所以焚燒了王城，并且禁止進入。”

顧明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打著桌子：“這怎么看，都像是……”

“毀尸滅跡。”張平沉聲道。

顧明磊挑起眼角：“就算是伊娜自己服毒，讓吃過她尸體的毒老鼠侵染別的老鼠，可在七天之內，控制住整個草原的鼠疫，還是有蹊蹺。”

“但當時蒙金的百姓只沉浸在喜悅之中，沒有人會在意這種細節。”張冉冉提醒道。

“哈達金王室很有問題啊。死的是阿主兀王室的伊娜公主，但稱王的卻是哈達金，而且鼠疫雖然恐怖，但整個王室死絕這樣的事兒……”

基本來說，是不可能完成的事兒。王室有著最好的大夫，最多的財寶和藥材。怎么說，都不可能一個不留，全部死在鼠疫上。

除非這場鼠疫開始就是針對阿主兀王室的。

“不過，這點禁令都過了這么多年，如今的蒙金王室會因為這個禁令而放棄繞道行止峰，直取大靖的機會？”

張冉冉搖頭：“這還沒打聽到，不過我已經讓表姐在北邊多加注意了。”

顧明磊摸了摸下巴，感興趣地瞇起眼睛：“那地方，肯定有什么問題。”

否則按照蒙金那幫人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早就踏平那座古王城了。

“老臣也會傳書給柳州的何啟山將軍，讓他多加注意曾經阿主兀王城的消息的。”張平拱手。

對啊，這還有個北域曾經的地頭蛇呢。顧明磊嘿嘿一笑：“會不會麻煩張大人了？”

張平瞥了眼張冉冉：“不會。王爺如此關心北域局勢，就連冉冉都為了此事給老臣岳家傳了消息，那老臣總不能干看著吧。”

“那就……有勞張大人了。”

張平低頭說不敢。

顧明磊言笑晏晏地讓趙德海把張平送出王府，然后和張冉冉對視。

片刻，兩個人都笑出了聲來。

顧明磊給了張冉冉一個大大的擁抱：“你來的時間剛剛好！”

張冉冉輕笑：“我可在門口聽了好一會兒，找準了時機在進來的。”

顧明磊傻笑，蹭了蹭張冉冉的頸窩：“不過這樣就好了，有你父親幫忙調查蒙金阿主兀王城的事兒，也不會引起皇兄猜疑，我還能盡快的掌握北域的動態。”

其實顧明磊在半個月前就注意到了北域布防的問題，當時張冉冉正巧坐在他邊上，見他在苦惱行止峰的事兒，她就說幫忙給母族周氏去封信問問。

可周氏到底只是商賈，最多查出了阿主兀王城的來歷，卻查不到為何如今的蒙金王室不敢踏足阿主兀王城的真相。顧明磊又不敢大張旗鼓的去查，一怕打草驚蛇，二怕自己現在就調查北域，顯得如此猴急，朝中百官猜疑。

困境之下，張冉冉就想到了自己的父親張平。

作為鎮北軍統帥，張平熟知北域，由他調查北域，更是合情合理。

然后就有了今天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