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未亮，張冉冉就被碧青喊了起來。

剛醒時，她還有些迷茫，直到看見閨房里滿眼的紅，才想起來——

今天是她成親的日子。

“小姐，您快起來洗漱，一會兒喜娘就要來給您開面了！幾位夫人已經到門外了，您說不要二夫人給您梳頭，老爺就叫了四夫人來，三小姐也到了。”

張冉冉迷迷瞪瞪地跟著碧青起床，漱口凈面，一直到換上喜服坐到銅鏡前，看著窗外一縷微末的陽光照進屋子，喜娘捧著五色棉線，討好的說著吉利話時，她才后知后覺地有了成親的緊張感。

顧明磊也不遑多讓。

他昨晚就沒怎么睡著，好不容易閉上眼睛，就被趙德海叫了起來。他揉著睡眼起來時，一個小豆丁從他身后鉆了出來。

“皇叔！我想尿尿！”

顧明磊被他喊得一激靈，然后抬了抬眼皮：“趙德海。”

“奴才在。”趙德海小心翼翼地抱起床上的小豆丁，“小殿下，奴才抱您去。”

小豆丁還不樂意，可憐巴巴地拉著顧明磊的衣角：“皇叔……要皇叔抱。”

顧明磊也不介意，手穿過他的咯吱窩，把小豆丁抱了起來：“行，看在你這兩天給我做伴郎的份上，皇叔抱你去啊。”

小豆丁，不對，是小皇孫顧晨喜滋滋地摟著顧明磊的脖子：“皇叔，你今天要娶嬸嬸了嗎？”

顧明磊把他抱到尿壺那兒，倚著門框打了個哈欠：“對啊。”

“那我是不是很快就有弟弟了！”

“不一定是弟弟……”

“妹妹也好！”

顧明磊沒好氣地彈了下顧晨的腦門：“尿你的！”

顧晨委屈，可他正提著褲子，還沒手去保護自己脆弱的額頭。

被顧晨這么一鬧，顧明磊也清醒了不少，他看著顧晨委屈吧啦的樣子，不免出神，哥哥的兒子才三周歲就這么聰明伶俐，不知道自己的兒子會不會和他一樣可愛。

不，肯定比這小子還可愛！

顧明磊篤定。

——

“小姐，晉王妃，和世子妃到了——”碧青從門口探出腦袋。

張冉冉回頭看向門口，連帶著頭上鳳冠的流蘇也發出丁零當啷的響聲。

晉王妃一進來，就瞧見張冉冉準備起身，連忙按下她：“今個兒你是新嫁娘，就不用多禮了，快坐下。”

“謝王妃。”張冉冉也沒強求，乖乖地坐回了銅鏡前。

身后的丫鬟還在往她的頭上插鳳簪。

這一腦袋不可輕，壓得張冉冉都快直不起脖子來。董明月瞧著，笑彎了眉眼：“怎么樣，重吧？”

張冉冉笑著嘆了口氣：“是不輕。”

“這可是小八親自挑的，他這個人性子直，也不知道這東西那么重壓在頭上多累，就瞧著好看，襯你了。”

張冉冉揉了揉脖子，語氣難得帶上了點炫耀：“我也挺喜歡的，一天而已，還是能頂得住的。這一輩子就這一回，受點苦，漂亮些，也沒什么不好的。”

屋子里的夫人小姐們都笑了。

“可不是嘛，我成親那會兒，也恨不得那鳳冠再好看些，重點不算什么，好看就成了。”

“就是啊，這鳳冠越漂亮，說明八王爺越看重我們冉冉呢。”晉王妃在一旁附和道。

張冉冉揚起了嘴角，正好碧青端著泡好的茶進來了。

“諸位夫人請用茶。”

幾位京中的夫人抿了口清茶，又聊起陳列在外面院子里的嫁妝。

“哎，剛你瞧見外頭的嫁妝了沒，侯爺還真是寵女兒，那嫁妝一個院子都要放不下了。”

“可不是嘛，我瞧著可是羨慕了。”

李巧坐在那幫夫人圈子的外面，看著門外滿滿當當的一百二十抬嫁妝，恨的牙癢癢。

她沒想到，自己執掌中饋那么多年，想著把周曉霜給女兒準備的嫁妝都給用了，讓張冉冉日后臉上無光。

可從一開始，張平就沒把裝著張冉冉嫁妝的倉庫鑰匙給她。

昨天看著府里的小廝一抬一抬地往下搬箱子，她差點咬碎了一口銀牙。

坐在一旁的林琪瞧著李巧心里咬牙切齒，又不得不在這幫京城貴婦面前露出笑容的憋屈樣子，心里不禁感到一陣快意。

張冉冉母親去世的早，侯爺又無繼室，本該是李巧頂上為張冉冉梳頭的。可昨晚不知道張冉冉和張平說了些什么，今日這為嫡長女梳頭，送嫁的活兒就落在了自己的頭上。

她能不高興嗎。

連帶著腰桿也挺直了不少。

“小姐——”碧青從外面小跑著回來，“小姐，大少爺到門口了，還有一些宗族里的兄弟，都到了。”

“這是都準備好了攔新郎了。”董明月往屋外瞧了一眼，“小姑娘，你可得提醒你們家大少爺，小八身手不俗，可不能讓他輕易跑進來把新娘抱走了。”

碧青高興的連臉蛋也是紅撲撲的。

“是！”

張冉冉忍俊不禁，她抬眼看向窗外，天光大亮，今日也難得沒有下雪，日光晴朗。

這個時間，顧明磊是不是要從王府出發了？

八王府門口，顧明磊把手里的紅包遞給正被云氏抱在懷里的顧晨：“來，小寶，皇叔感謝你這兩天給皇叔安床。”

云氏拉著顧晨的小手接過紅包：“晨兒，快謝謝皇叔。”

顧晨偷偷瞧了眼身邊的太子顧深，乖巧地沖顧明磊道謝：“謝謝皇叔。”

“還有呢？”顧深挑眉。

顧晨頓了頓：“恭賀皇叔新婚之喜。”

顧明磊大笑著捏了捏小侄子的臉蛋：“謝謝你，小寶，一會兒我給你發喜糖！”

顧晨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謝謝皇叔！”

顧深失笑：“好了，你就縱著他吧。”

“他還小呢。”顧明磊絲毫不覺的有什么問題，“我小時候可皮多了。”

“行了，你快上馬吧，一會兒誤了吉時，有的你哭的。”

這可不行。顧明磊一臉正色，在一幫子人的簇擁下走出了府門，跨上了落雪的馬背。

顧平峰拉著韁繩快走幾步上前來：“怎么樣，新郎官，你緊不緊張？一會兒攔新郎的可是張統領，張統領那身手，你最清楚不過了吧。”

“緊張，怎么不緊張。所以說一會兒你們都給我用心點，別等會兒我站在門口還進不去屋，臉都要丟光了！”

他說完，身后幾個關系好的宗族子弟都笑出了聲。

“小八，要是你進不去，咱們就把你抬回來，下回再娶過。”

“就是就是——”

“去你們的！”顧明磊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馬鞭一揚，落雪一聲嘶鳴，車隊就朝著侯府的方向而去。

“走了，接本王的夫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