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一種深入骨髓的冷。

一襲暗黑色的床帳上，一具高大的人影蜷縮在中央，額頭不斷滾落的汗水流過棱角分明的下顎，緊抿的雙唇被咬得略有些發白。

倏然，緊蹙的雙眉松開，微顫的睫毛忽地煽動，露出黝黑的瞳孔，大掌一揮，掀開身上的被褥，霍逸突得坐起了身，眉心不曾舒展。

該死，又夢見了。

自從回到天界，幾乎每晚霍逸都會做同一個夢。

夢里，林楚楚是個10歲女孩，她將他從雨中救下，收留他，讓他寄住在家。

而后，夢境轉換，她成了26歲的模樣，在臺上自信主持，獲得陣陣掌聲。

節目的最后，她拿起話筒，紅唇微抿，帶著滿臉期待，看向霍逸，“你能不能做我的男朋友？”

此時，霍逸沒有了現實中的果斷，反而有了遲疑。

他知道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那個他想脫口而出的答案。

男人張了張口，可喉嚨卻像是被人扼住般，發不出聲響。

他摸了摸自己的喉結，而后瞳孔微縮又幾近無力地看著面前的女人。

那個得不到答案，而逐漸遠離自己的女人。

然后夢便醒了。

原來，這是個夢。

好在，只是個夢。

霍逸長指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微瞇著眼，看向周圍。

陽光從窗框中灑下來，照得整個屋子都亮堂堂的。

“夜神上仙，您又做夢了？”

詢問的聲音來自于司南星，他臉上帶著擔憂。

霍逸沒有抬頭，宿醉讓他的腦袋沉得有些生疼。

“現在什么時辰了？”

“夜神上仙，現在已過午時，昨夜你獨自飲酒，很晚才睡，早上我也就不忍叫醒你。”

霍逸頷首，揮了揮衣袖，示意司南星可以退下。

“上仙，有句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司南星一臉猶豫，腳步并沒有后退。

“那就別講了。”

霍逸冷著眉，微挑著抬眸，瞥著少年。

“……”

司南星錯愕地看著不按套路出牌的男人，癟了癟嘴，心一橫，“上仙，在人間，你就對林楚楚護得緊。

老祖宗定的規矩是在不使用靈力的基礎上，幫助施援者完成心愿，助之渡難。

可你幾次三番地破壞規矩，不惜以身護之……

如今回來后，貫是以大局為重的你，又對天帝選的婚配有所遲疑，還借酒澆愁。

您是不是……心里放不下那林楚楚？”

男人擰眉凝著不敢抬頭、越說聲音越小的少年，眸色深不見底。

“我看你是太閑了。”

“……不敢不敢，小仙還有別的事，就先行退下了。”

說完，司南星一溜煙地逃離現場，獨留男人一人抓破手中的被單，似有極力克制的難言隱忍。

放不下林楚楚？

是這樣嗎？

霍逸動了動脖子陷入沉思。

林楚楚嚴格意義上是霍逸的恩人，年少的霍逸有了林楚楚的搭救收留，才能平安渡劫。

因此，他來到人間時的唯一念想就是要報恩，為了實現林楚楚的心中所愿，他從來都是公事公辦毫無雜念的。

從什么時候開始，有了不同？

霍逸自己也講不清。

他只知道，隨著越來越深入的了解，他不想看人欺負她，不愿讓她受委屈，為了這些，他可以極盡所有。

在人間時，他可以說服自己是在完成任務，如今呢？

如果沒有別的，那心中那化不開的酸澀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