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第二天葉霆之就到了杭縣。

小伙子舟車勞頓，臉上沒什么血色。

周緩見狀：“葉大人這是怎么回事？”

葉霆之扶額，背靠座椅：“周大人，你有所不知，我區區一個縣令，沒想到惹了那么多殺手追殺我！”

周緩莞爾一笑：“好在葉大人身邊的人武功高強。”

提及這個，葉霆之后怕道：“難怪圣上非要著人互送我來杭縣，原來有人不想讓我活著來！”

周緩將茶水往他那推：“葉大人不知？”

葉霆之一愣，訕訕道：“得，在你面前我就不裝傻了，我當然知道，不就是因為皇上賜婚我和尹清柔，不過，尹大人如今健在，身體也硬朗，著什么急要把我給弄死！”

周緩聞言，抬眼：“尹大人前面遇刺，傷及身體，勉強維持不被人發現端倪，但也不能太過操勞。”

葉霆之看向他：“周大人如何得知？”

上次見尹荃之時周緩就覺得奇怪，他處處與旁人不對付，仿佛在樹敵，這可不像一個在如縣幾十年摸爬滾打出來的官員。

寧源在獄中作為回報，告訴了他這個消息，一經試探，果然如此。

這也是尹清柔為什么急于拉攏他的原因，周緩對如縣算得上熟悉，也在如縣待過，對此其他幾人，他是最合適的。

周緩抿了口茶：“寧源一直在幫尹大人療傷，他告訴我的。”

尹清柔總去找寧源，就是因為想讓寧源幫尹荃私下療傷，可惜，傷入骨，無法徹底根治，只能靜養。

但，如縣可不是養老的地方，稍有不如意，尹荃就沒法好好休息，繼續下去也只能拖死自己。

葉霆之其實都知道，聞言笑道：“來時圣上就說周大人神機妙算，我還和圣上賭呢，唉，輸咯輸咯！”

周緩抬眸，眼底波瀾無驚：“葉大人，你站在哪一邊。”

葉霆之手背了過去：“周大人又是站在哪一邊？”

之前葉霆之有意無意塑造文弱書生的模樣，如今一席話，側面證實了他并非表面那般。

周緩笑笑：“我誰都不站。”

葉霆之定定的看著他，半晌，悵然道：“以前我曾暗地里想，我閱遍群書，自認為才智高人一等，如今看來，是個笑話。”

周緩淡淡道：“葉大人的目的達到了，自認為才智高人一等，也所言非虛。”

葉霆之最開始的目的就不是在翰林院，而是重要的位置，但如縣可謂是意外收獲，雖不及京城一品大臣，但功名利祿兩不誤，再加尹清柔，不虧。

葉霆之狐疑道：“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我對如縣有所圖？我可自認為隱藏的非常好，從未有過主動索取任何東西。”

周緩看著茶杯騰騰的霧氣：“尹大人故意擺出架勢，葉大人定是猜到了他在釣魚，而嚴酌早早的上了勾，你按兵不動，卻又突顯了你的忍。三人之間，林青不符合，所以這婚約就會是你和嚴酌之間。”

葉霆之：“你又怎知尹大人會看中我，而不是另尋他人？”

周緩笑看他：“你家在如縣附近，有得天獨厚的優勢，且與各派都有結交之人，那日你一去侍劍山莊，就有人跟你打招呼，你雖故意走在后頭，不想引人注意，但尹大人有意觀察你們，所以早早的看在了眼里，而你也是故意為之。”

葉霆之大笑：“周大人，佩服！”

周緩抬眼：“葉大人，現在可以說，你站在哪一邊了嗎？”

葉霆之收斂了笑容，半晌，開口道：“我葉家世代簪纓，如今雖然尚可稱為家世好，但缺少實權，稍有不慎，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們不需要鋌而走險，而是步步為營，所以，你大可放心，我不會站隊。”

周緩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替葉霆之續茶，低頭淡淡道：“他對你很信任。”

葉霆之猛地抬頭，心里瞬間慌亂，他雖然沒什么情緒，但是，仿佛已經看穿了他的心思，難怪他曾說不要對周緩說謊，因為他什么都知道。

回過神，葉霆之道：“能得圣上信任，實乃榮幸。”

周緩沒打算繼續拆穿。

能被送到如縣，又是這樣一個暗藏心機的人，在這樣關鍵的當口，不是他刻意推波助瀾，周緩不信。

答案已在剛剛葉霆之的一瞬的停頓中得到了。

周緩點頭。

葉霆之看他：“算了，他與我說過你一定能猜到，我還不信，如今，是我愚蠢了，不過，你就是通過這些判斷我是他的人？”

周緩手指敲打在椅子上：“只是試探。”

葉霆之啞然失笑：“周大人，您別逗了，我是真想知道，我是輸在了哪里？”

周緩拍了拍衣服，站了起來：“草擬圣旨外加收拾行囊用不了多久，你大可隨薛公公一起來杭縣，但你沒有，一前一后，差了一晚上，我大膽猜測葉大人是否先薛公公一步到了杭縣，引我們入夢，企圖讓我們相信他，與你聯手，做點什么。”

葉霆之眼神陰沉：“周大人，你太聰明了，你可知你的聰明會害了你。”

周緩俯視他：“至少現在不會。”

葉霆之怔住：“你和他，太了解彼此了。”

周緩冷笑：“所以，早晚我會查出來他是誰。”

葉霆之見他要走，站起來連忙道：“他要做的事是利于天下的大事，這布局已經布下了那么多年，你當真要破壞？”

周緩背對著他：“如果成大事定要犧牲一些人，犧牲原則，那與太子之輩有何不同，只不過打著正義的旗號為非作歹罷了。”

葉霆之怒道：“你胡說，所有參與進來的人都是品行好、足智多謀、可堪當大任的人，為了大局犧牲，都是為了最后的清明盛世！”

“清明盛世。”周緩冷笑“在夢里我就說過，沒有人可以利用正義做儈子手，蠱惑人心終歸不是正途，唯有自身正義，才是真正的正義。”

葉霆之死死地盯著他：“如果人人都能正義，如果人人沒有私欲，如今的朝堂又怎么會是現在的樣子！”

“私欲，是人之本性。沒有私欲，沒有本性，難道全都是空殼，才算是你以為的清明盛世嗎？”

“周大人，我們誰也說不過誰，既然如此，請恕在下不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