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上男人漠然的視線，宋禾依心里一驚，連忙開口解釋：“實在抱歉，我以為這房子沒人才會進來的。”
“你怎么打開門的？”
葉允霖用蒼白的手指夾著煙，放到唇邊淺吸，煙霧繚繞，方向卻沒有朝著宋禾依這邊。
“是我姨母的朋友給的大門密碼，她好像姓安。”
聞言，葉允霖抬腿向外走去，卻又突然停下，他轉過身來望著宋禾依，冷聲警告：“離開我的房間。”
宋禾依立馬拉著自己的行李箱出了房間，動作帶著慌亂。她無措地站在走廊里，雙腿像灌了鉛。
事情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子？
樓下，葉允霖在打電話。
他靠著沙發，將手機貼在耳邊，食指稍曲，無意識地敲打著扶手，輕皺的眉心表明了此刻內心的不耐。
安爾剛看完日出不久，選擇躺在沙灘上享受愜意的朝陽。
聽見電話鈴聲響起，她沒看來電顯示就徑直接通，懶聲問：“喂？那位？”
“安女士，你該好好想想，是不是欠我一個解釋？”
“允霖？這會兒你不是應該在飛機上嗎？打電話給我做什么？”
“照你的意思，如果我今天出國了，是不是就會永遠被你蒙在鼓里？”
安爾連忙坐起身，下意識將墨鏡取下，只有一個念頭：大事不好！
“要怎么說？”
葉允霖的語氣很冷。
反正都已經被他知道了，安爾索性就破罐子破摔，語氣賴皮：“允霖，別那么小氣嘛，反正你又不在，給人家姑娘住幾天又能怎樣？”
葉允霖彎起唇笑，笑意卻未達眼底。
“我也知道安女士心善，樂于幫助別人，只是沒想到，竟能做到如今這種地步。”
安爾不再吭聲，心里想著是否能找個理由把電話掐斷，說信號不好？說發生海嘯了？說她被人綁架了？
她還在胡思亂想，又聽葉允霖冷聲開口：“我知道你肆意慣了，但你這次確實越界了。”
房間內，葉允霖的眼里已然染上凌冽，下頜線條越發明顯，似是動了怒。
“這里是屬于我的私人空間，你向來清楚，更不該隨便塞個人進來，甚至都沒經過我同意。”
安爾無奈嘆氣，又溫聲解釋：“小姑娘著實可憐，父母都在車禍中去世了，她沒地方可去，我想著你會去國外待幾天，就打算讓她暫住。”
葉允霖輕嗤：“你倒是安排得妥當。”
“你要是實在不愿意她待在那棟房子里，就把人先給我安置好，我盡快回來，我帶她走。”
安爾發了火，徑直將電話掛斷，她低著頭，情緒頗為復雜。
“怎么了？”溫晉明輕輕將她帶入懷里，細聲詢問。
“是允霖那孩子。”
安爾的眉眼間染上了愁色。允霖的性格如今變得這樣帶刺，都是她的錯。
“他早已是個成年人了，只是心里還有個未解開的結，他日后會慢慢同你親近的。”
“但愿吧。”
安爾懊喪地應聲。
負面情緒來得快也去得快，沒過多久，她又恢復如常，安逸地躺了下來沐浴陽光。
公寓內，葉允霖緩步上了樓。
宋禾依連忙道歉：“對不起先生，我不該闖入你的房子，我現在就離開。”
葉允霖的面色平淡，沒有開口說什么。
場面越來越尷尬了，宋禾依自顧自提起行李箱往樓下而去，害怕不小心從樓梯滾下去，她便只能小心些，心被高高吊起，背脊也冒了層冷汗。
箱子很大，她提著始終費勁，好不容易才站到平地，心也終于落回了原位置。
門開后，宋禾依卻看見外面在下雨，樹木和道路都被浸泡在冰涼的雨水里，蕭肅一片，秋風聲不停，凄涼而哀怨。
身旁還有個行李箱，宋禾依有些糾結，這里面的東西不能被打濕。她站在門口良久，終于還是轉過身了來，而此刻，葉允霖也剛好下樓。
她努力對上他的眼睛，“先生，可以借我一把雨傘嗎？我之后會再給您寄回來的，如果您介意我用過，我把雨傘買下來也可以。”
葉允霖坐在沙發上，身子往后靠，長腿伸出來交疊著，神態慵懶，像只饜足了的緬因貓。
“不必。”
“嗯？”
“就在這里暫住幾天吧。”
宋禾依有些詫異，那他剛才為什么不阻止她把行李箱搬下樓呢？
葉允霖難得解釋：“我又沒說什么，你自己搬箱子下樓的。”
他微揚薄唇，笑得有些惡劣，金絲眼鏡下的鳳眸微睨，透著精明的光亮。
這個男人是故意的，因為她闖進了他的房子，還躺了他的床。其實，也怪她無故打擾了他。
天空蒙了一層灰，宋禾依算是妥協了，她攥著行李箱拉桿的手松了力，卻仍然心存不安。
“謝謝先生了，我會盡快搬出去的。”
“嗯。”
“那我住哪個房間呢？”
“走廊盡頭那間，床單被褥都有，自己在房間里面找。”
“好，我知道了。”
宋禾依又提著沉重的箱子上樓去了。葉允霖始終坐在沙發上，靜靜地瞧著她的背影，沒有半分想幫忙的意思。
剛回到酒店的安爾收到了一條信息，她握著手機，面色總算是平和了些。
房間里的陳設齊全，并沒有多少灰塵，想來是有人經常打掃。宋禾依大概地擦拭了周圍，又鋪好床，才打開行李箱。
箱子里并沒有裝多少自己的東西，大多數都是關于沈意羨的，宋禾依帶著媽媽最為珍愛的東西從那棟惡心的房子逃離了。
相框在衣物的布料中露出一角，宋禾依將它拿了起來，照片被裁去了一部分，只剩母女二人并肩站著。這是她和媽媽唯一的合照，那回宋業伯醉酒發瘋，把所有的照片都燒光了。
宋禾依小心藏著這張照片，并且用剪刀把宋業伯裁去了，她最為憎恨的是，自己骨子里還流著一半和宋業伯相同的血。
照片上，沈意羨溫柔地摟著自己的女兒，眼里隱有晶瑩，而身著粉色公主裙的宋禾依面無表情。
沈意羨好像總是笑著的，美麗而柔和，至少在宋禾依面前是這樣。她還有心愛的女兒，便還能繼續堅持下去。
宋禾依伸手去撫摸沈意羨的笑眼，卻只觸到冰涼的玻璃，鼻子不自覺發酸。
其實她早已跟著母親死去了。
宋禾依躺到床上，無心再動彈，被子已經擁有了她的體溫，自然也會溫暖她。
房間寂靜，卻響起了輕緩的鋼琴曲。
是沈淮書打來的。
“依依啊，是姨母的疏忽，不該讓你去那里的！安爾跟我講過了，她的兒子還留在房子里，你和他碰面了嗎？你現在還好吧？”
“挺好的，那位先生愿意讓我暫時住在這里。”
雖然他的態度很冷。
宋禾依輕抿下唇，有些不自在。
沈淮書和安爾是多年好友，自然也信得過她兒子，雖然葉允霖這個人只是偶爾被提起。
沈淮書暗自思忖著，一個大男人和一個女孩住在一起確實不太合適，但目前來說，依依待在葉允霖那里是最安穩的。
她嘆氣，自己又不能將依依領回家，實在是有心無力。
仍有顧慮，沈淮書忍不住叮囑：“依依，那是一個很沒有禮貌的男人，不管怎樣，你千萬少去招惹他！”
“我記得的。”
宋禾依垂眸應聲，她哪還有心思去招惹別人。
“我會盡快幫你找好房子的賣主，也好讓你早些搬出來。唉！你一個女孩子家，這樣下去可不行。”
“好，謝謝姨母。”
“傻孩子，說什么謝謝。”
沈淮書緊皺著眉，本想給宋禾依尋個清凈地方住的，卻不想成拙，造成了如今這個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