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檐處，長手長腳的葉允霖在扶梯上站得穩當，搭配照舊是件深色大衣，脖間卻添了條亮眼的絳紅圍巾，他彎下腰去，接過了一副對聯。
“這樣貼嗎？”
“唔……我覺得有些歪。”宋禾依站在下面，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再往右邊移點。”
“現在呢？”
“不不不！稍微往左邊點。”
“這下總行了吧，你再看看。”
“其實，我覺得最開始那個位置就挺好的。”
“宋禾依！耍我玩兒是吧？”
“對不起啦……”
私人公寓本是現代簡約風，冷淡而深沉，如今大有不同。金箔對聯貼在門框處，抬眼就見喜，大紅燈籠高掛，在灰暗的天色里發出片片溫暖的光。
客廳的電視里正演繹著搞笑小品，繪聲繪色的，雖然沒人看。嚴肅冷硬的裝飾雕塑上掛了個粉色的氣球，略帶喜感。難免的，果盤在今天滿了起來，瓜子、花生、糖果，一樣都沒少。
漸晚，越來越淡的霧色在天宇游移著，溶進了土地或森林，云端明明滅滅地閃著光，冷的風呼嘯掠過，被托著越飛越高。
“喜不喜歡這個呀？”宋禾依蹲在地上，一把抱住了王追，拿著那條口水兜就往它脖子上套，“剛剛合適哎！你好可愛呀！”
“汪！汪汪汪！”
王追甩了甩頭，耳朵也跟著晃悠，它如果能說話，那肯定會讓宋禾依傷心。
葉允霖恰好從廚房出來，手里提著一個塑料袋，他臉色沉沉，還沒開始發作，腳下的動作凝滯了幾秒。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正戴著的這條圍巾，有些懷疑是被她同等對待了。
“宋禾依，你現在給我過來。”
“怎么啦！”
“你這又是買的什么？”
葉允霖把袋子丟到宋禾依手里，她慌忙接住，仔細看了看。
“這是我買的面粉啊，白白凈凈的，看不出來嗎？”
“然后呢？”
“用來包餃子的呀！”身著鵝黃色毛衣的宋禾依舉起那小袋面粉，笑得燦爛，“葉先生，你會包餃子嗎？要是不會的話，我們一起來學著包也可以啊！”
葉允霖似乎是被哽住了，薄唇微張，硬是沒有說出話來。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很是無奈。
“宋禾依，我念在你從來沒下過廚，就不強行要求你今天做頓年夜飯出來，可是，你好歹要把材料解決好。你知道從面粉到餃子成品，這中間有多少步驟嗎？家里沒有工具和材料，難道你想直接用手把面粉拍成一張皮？”
“啊！我忘了。”宋禾依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恍然大悟，“當時我看見了面粉才想起除夕應該要吃餃子的，我還特地在網上找了很多教程呢，想著自己親手來包更有意義。”
瞧她那傻白甜的樣，葉允霖嘆了一口氣，只好認命。
“行行行，餃子皮再去買就好了。那餡兒呢？我沒在袋子里找著，冰箱也沒有。”
“什么——”宋禾依連忙捂住嘴巴，睜大了雙眼，“我，我忘記了這回事！”
“真當我這么厲害呢。”葉允霖直接被氣笑了，“想著讓我用光面粉就給你變出一鍋餃子出來。”
“那就不包餃子啦……”
宋禾依低垂著頭，懊喪的模樣可憐又可愛。
“你心血來潮拎回來的那幾樣東西哪夠置辦一頓年夜飯？”葉允霖拿過她手里的面粉，隨手扔到了旁邊，“只好我親自去商場買回來了。”
“那我也要去！”
“不然呢？你以為你還跑得掉嗎？”
“哦……”
“還發什么愣？快去穿外套，現在出門還來得及吃上晚飯。”
“就去！很快的！”
佳節期間，商場自然不會缺人氣。顧客們排成了長隊，而收銀員們從早上忙到了晚上，裝零錢的屜子飛進來又飛出去，差點冒了煙兒。
人擠人，連過路都艱難，葉允霖一手推著車，另一只手扯著宋禾依，還要無數次地往后看，看看那傻了吧唧的女孩有沒有被擠到。
“我后悔了，不該帶你來。”
“啊？你說什么？”
周圍嘈雜得不行，宋禾依只好湊近葉允霖側著耳朵仔細聽，笑容沒有從她臉上消失過，那模樣，還真挺像個傻乎乎的小孩。
“我說！”葉允霖擴大了音量，“不該帶你來這里！以后都不該帶你來！”
“為什么啊？這里好多人！好熱鬧啊！”
“……”
葉允霖是真的沒辦法了，他向來不喜歡這種場合，但他現在不僅不生氣，反而忍不住的笑。
她那么小一個，要是真的被人結實地踩一上腳，估計要哭很久。算了算了，他在這里，會好好照看著她的。
鮮蔬區，葉允霖正在專心挑選食材，而宋禾依將注意力放到了生禽區，她微張著唇，盯著老板利落地從籠子里抓了一只雞出來。
刀落的那一刻，她連忙閉上了眼睛，有點腥，還是不要再看下去了。
宋禾依轉過身來，扯住了葉允霖的衣角，她指了指土豆，脆生生地問：“今晚可以吃到那個嗎？王追很想吃，我和它有心靈感應。”
“王追只吃狗糧和生肉，從來不碰這東西。”葉允霖好笑的瞥了她一眼，“有人在撒謊，不說實話今晚桌上就沒有這道菜。”
“好嘛，是我想。”宋禾依咽了咽口水，“土豆要切成薄片，再加上紅紅的酸蘿卜丁，那樣才最好吃！”
“那么多要求？不做了。”
“唔……那好吧。”
宋禾依難過地撇著嘴，卻看見葉允霖已經在拿袋子撿土豆了，十指修長而白凈，卻因此沾染了些許泥土。
“葉先生謝謝你！”
“你高興什么？我是給王追準備的，它想吃。”
“它不吃那個啦……”
這頓年夜飯折騰到了很晚，托宋禾依的福，到最后，她還是吃到熱騰騰的餃子了，雖然是速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