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麟記起第一次見她時的情景,那時在碼頭,她一個人坐在最高的臺子邊緣,望著腳下的海出神。
是他沖了過去,把她救了下來。那時候夏鈺琪并不像現(xiàn)在這樣云淡風(fēng)輕,臉上始終捉摸不透。她的目光很純凈,眼睛紅紅的,掛著一臉的淚痕,一副脆弱到了極致的樣子。
于是許麟很自然地提起那件事,“我曾在一年前,在碼頭那里救下了一個輕生的女孩,她跟你長得很像?!?
“簡直一模一樣,對不對?”沒想到夏鈺琪直接接了他的話,“或許那就是我?!?
“一年前發(fā)生了什么?你怎么會想輕生?”
“沒什么,就是活不下去了而已?!毕拟曠鞯坏卣f道,“當(dāng)然,我也可能只是在那里吹吹海風(fēng),到晚上就會走的,你誤會了而已。”
“誤會?”許麟知道那絕不是誤會。
“那我們現(xiàn)在呢?其實我在想,你是個很好的女孩,雖然我不知道你過去還經(jīng)歷了些什么,但我想好好了解你,如果有可能的話……”
“不可能?!毕拟曠鞔驍嗔怂脑挘罢娴?,謝謝你今天陪我,但是我要走了,說不定以后不會再回來了,你還這么年輕,人又很好,以后會找到比我更好,背景也清清白白的女孩?!?
“我不在乎這些?!痹S麟連忙說道,“那你能不能,給我一場旅行的時間,我可以去你要去的城市,見你要見的風(fēng)景,如果你覺得我們合適……”
夏鈺琪輕輕一怔,這一刻,她的心有了些許動搖。
許麟太過于真誠和純粹了,這樣的他,夏鈺琪深知自己不能去打擾。
許久,她才緩緩地說出一句:“對不起。”
送她回去的路上,許麟的神色有些凝重,他和夏鈺琪的關(guān)系到了一種曖昧的程度,卻戀人未滿。
他很想送送她,于是問:“你明天幾點的飛機(jī)?”
夏鈺琪并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許麟,昨天吃飯的錢和今天景點的票,我會轉(zhuǎn)給你?!?
“你太和我見外了?!痹S麟說,“如果你至少把我當(dāng)成朋友,就不要再這么說,好嗎?”
她沒再說什么,而是轉(zhuǎn)頭看向車窗外,晚風(fēng)從車窗的縫隙里鉆進(jìn)來,紅霞和夜色交織的天空,總是這樣撩人。
“許麟?!彼粲兴嫉卣f道,“你說一個人真的能徹底遺忘和告別過去嗎?”
許麟不假思索地說:“我們活著的每一分鐘都在告別過去,可是我們都不會活在過去。”
“如果過去總纏著你不放呢?”
許麟想了想說:“雖然每個人的過去都不一樣,但我覺得,過去的經(jīng)歷更像是一條風(fēng)箏線,它慢慢地升高,一開始很難放出去,后來它越飛越遠(yuǎn),我們釋懷了,就能笑著看它離我們遠(yuǎn)去的樣子。”
“但如果被它纏在了身上呢?”
“那就試著剪了它。”許麟說,“很多事情只看你想不想放開它?!?
“嗯?!?
夏鈺琪心里輕松了很多。只是一直到他送自己回去,她也沒有告訴許麟明天的航班。
她想不留痕跡地離開這里,并且不帶走任何一絲有可能的牽掛。
直到第二天到了機(jī)場時,她才給許麟發(fā)了消息:“我到機(jī)場了,你多保重?!?
“嗯?!痹S麟打出了很多字,打了又刪,刪了又打,他有很多話想和夏鈺琪說,最后只能化成一句:“祝你一路平安。”
看到這句話,夏鈺琪會心一笑,她放下手機(jī),安靜地靠在座位上休息。
等到程天宇抱著孩子來,她才起身迎接。
程天宇擺出了一副難得的溫柔樣子,“她睡著了?!?
“你別說,這個時候,你倒像個人樣?!毕拟曠鹘舆^南南,沒想到兩歲的孩子竟然還挺重,她有些吃力地用胳膊托了一下。
“累了就讓我來?!?
程天宇從她懷里奪過孩子,沉靜地坐在她旁邊的位子上。
直到上了飛機(jī),程天宇還惦記著見夏鈺琪家人的事。
“以我們現(xiàn)在的關(guān)系,我是不是該見見你媽媽了?”
“關(guān)系?我跟你還沒什么關(guān)系。”夏鈺琪冷冷地說,“你先把三十萬手術(shù)費(fèi)打我賬上吧,等我弟弟平安的做完手術(shù),我會考慮和你結(jié)婚的事?!?
“如果你最近忙,那南南先放我這兒吧?!?
“不了,還是讓我照顧吧?!毕拟曠鲌?zhí)意不肯讓他帶著南南,“孫霞去世后的日子里,你都是把她放在保姆那,現(xiàn)在離開沙市了,回去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更合適的保姆?!?
程天宇無奈地笑了笑,說:“那你有空的時候,出來和我一起挑房子?!?
夏鈺琪有些煩躁,隨口來了句:“程總自己挑就好?!?
“我知道了?!背烫煊钣忠淮纬粤税T,他發(fā)現(xiàn)夏鈺琪在他面前從來就沒給過好臉色,除了冷漠還是冷漠。
他甚至有些嫉妒那個死在他手上的男人來,連一個那樣普通的男人都能得到夏鈺琪的心,哪怕這時間不算長,也足夠讓程天宇妒忌了。
“琪琪?!彼傲艘宦暎拟曠鲄s并沒有作答。
于是程天宇收斂了他的小心思,重新拿出自己的氣勢來:“過幾天我出國一趟,你陪我一塊去!”
“你有那么多弟兄,干嘛要叫我去?”
程天宇解釋道:“沙市那家皮包公司讓我遣散了,其余的兄弟我讓他們留在沙市看看情況,況且我既然選擇和你一起出來,自然是因為,你才是我目前最信得過的人?!?
“我?”夏鈺琪覺得很嘲諷,“我在歡頌是幫過你一陣,不過你記住,那只是為了錢而已。”
“好,可以!”
程天宇不再多問了,夏鈺琪、孫霞這兩個女人和所有他接觸過的女人都不同。
從外表上看,他年輕,既高大又英俊,加上這些年積累的身家,圍在他身邊的鶯鶯燕燕無數(shù),大多數(shù)人會奔著他的錢來,接著又會想要他的感情,成為他的女人。
孫霞不同,她太純粹,重感情,她從少女時期就開始喜歡程天宇,幾乎第一次都貢獻(xiàn)給了他。她不圖錢財,不圖名利,只要他的愛。
夏鈺琪也不同,她對程天宇一點興趣都沒有,并且對他的所有厭惡幾乎都寫在了臉上,對他就只有談錢的份,絲毫不稀罕他這個人。
前者會讓程天宇喘不過氣,那種太過于真誠的感情他給不起,后者讓他不甘心,他愛慕了這么久的人,卻只能和她做交易。
要怪只怪這世界上沒有兩全其美的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