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夜白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是凌家人，也知道自己的弟弟究竟被送到了哪里，因為這是他親手做的。

七歲那年，他為了逃避練功而讓小童穿上了他的衣服，然后自己偷偷跑了出去，回來就看見來火光沖天的凌家。

那些穿著粗布衣裳的人明顯是兵！

他眼睜睜看著他們將弟弟扔進廂房，潑上油，點燃了。

但他還是忍著，看著他們離開，然后沖了進去，帶出了奄奄一息的弟弟，那時的弟弟，只有三歲。

師父救了他們，卻還是為了掩人耳目，將弟弟送到了另一戶人家，他記住了那對夫婦的名字，冷千尺、厲百川。

從那天開始，他活著的唯一目的就是保護弟弟，找機會除掉衛氏。

路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

他要記住，是誰，摧毀了他的一切。

之所以逃避練功，就是因為沒有天賦，路夜白也沒有執著于拳腳功夫，一個人再能打，也始終是一個人，力量有限，何況他也不是多么厲害。

所以路夜白選擇了走權臣的路。

他殺了無數人，踩著累累白骨和鮮血才走到了那一步，可他做的一切就好像是笑話一樣。

衛允明知道一切，或者說，許多許多年前，九千歲就設計了一切。那場大火、他的逃走，都是計劃之中的一環，他從來沒有資格與九千歲斗，也永遠不可能推翻衛家王朝，這些，都是因為九千歲。

為了毫不知情的弟弟，他向衛允明妥協，最終卻還是沒能保住弟弟……

在死前，他只是想，如果這一切都是一場夢該多好，衛家沒有為了他們冠冕堂皇的借口奪取天下，凌家也沒有無辜被滅門，或許，他和弟弟也會擁有普通、平凡卻快樂的一生吧！

……

冷凌云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從出身，他的父母，現在來看應該是養父母，在他十三歲時就去世了，而他也開始混跡江湖。

養父母曾經也都是江湖人，卻不知為何在此隱居，教了他一身的功夫，沒多久就因病去世。他覺得蹊蹺，可他們卻說不要查，這是他們應得的結果。

在他的記憶里，似乎有一場大火，那場大火燒了許多年，直到謝婉言提到讓他去提凌家滅門案，才隱隱清晰起來。

他沒有看到內容，卻已經猜到了一些。

為此而緊張的路夜白、總是格外關注自己的路夜白。

他偷偷調查，也只是勉強拼湊出了一部分結果。然而眼前這些殺手卻昭示著，從一開始，他就已經入了網。

路夜白，真的是自己的哥哥，而兩個人，都是凌家的孩子。

他窺見恐怖真相的一角，他們的一生都生活在一張大網里，掙扎著，像是蜘蛛網上的蝴蝶，無力、絕望，死局。

冷凌云明白，或許從這一刻開始，自己的生命就已經進入了倒計時，只是可惜，他還沒有叫路夜白一聲哥。

他難以想象一直都知道真相、背負著這一切，仇恨、絕望的哥哥是懷著怎樣的心情站在衛允明面前的，俯首稱臣、強顏歡笑，只有他一個人徒勞地努力著，明明恨不得一刀捅死姓衛的，卻不得不跪在他的面前說好。

而到了此時，痛惜都已經沒有了意義。

因為一切，都已經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