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一起吃過飯,靳雨洲便開車送趙夢晞回去?;厝サ穆飞希曛迒栚w夢晞道:“上次聽你說不太喜歡現在的工作,對未來有沒有什么規劃?”
趙夢晞嘆了口氣,道:“是想換一份工作,每天在單位和前夫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挺沒意思的。”
靳雨洲道:“有沒有想過繼續讀博?”
趙夢晞笑道:“這算是靳老師的職業病嗎?總是希望人讀博……”
靳雨洲也笑了,說道:“我是覺得你挺適合做學問的,既聰明又踏實。拿得出成果,也耐得住寂寞?!?
趙夢晞嘆了口氣,道:“要是時間再早個幾年,說不定還真就讀了?,F在到底帶著個孩子,讀出來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高不成低不就的。我們這個專業,基本上又都是全日制博士,想讀就得辭職。要是出于種種原因,正好趕上35歲畢業,到時找工作,‘年齡限制’這一關都過不了,可就真是除了一張文憑之外,什么都沒有了?!?
靳雨洲聽后不禁也嘆了一口氣,繼而問道:“如果要換工作的話,你的理想職業是什么?”
趙夢晞看向車窗外,道:“我覺得在高校做行政就挺好的,既有寒暑假,工作也不算特別忙。不過,現在高校行政人員大多都沒有編制,我還是想找一份穩定、有編制的工作。”
靳雨洲道:“那就要好好準備準備了,有編制的崗位,基本上都有筆試環節,考行測、申論那一套。”
趙夢晞點了點頭,道:“我知道。只是現在沒有什么時間復習,珩珩回來以后,我們又搬回郊區住了,每天到家都很晚,吃完飯就得陪孩子……等他睡了,我也差不多該睡了?!?
靳雨洲道:“單位離家遠,換誰都吃不消。我家那邊應該離你們單位不遠,附近幼兒園也多,明天就可以打聽打聽,收不收珩珩這么大的孩子。要是能收的話,你想不想帶著孩子先住到我家?晚上我來帶孩子,這樣你就有時間復習了,叔叔阿姨也能好好休息休息。等你如愿換了工作,其他的以后再看都行……”
趙夢晞聽后搖了搖頭,道:“雨洲,我不想這么麻煩你?!?
靳雨洲道:“這不是麻煩……”
趙夢晞打斷他道:“怎么不是麻煩呢?你晚上不用備課嗎?不用寫論文、看文獻嗎?而且,我一直都想問問你,你對我和你的未來是如何規劃的呢?是一直這樣談戀愛還是……”
靳雨洲道:“當然是結婚!”
趙夢晞道:“結婚?你家里能同意你娶一個離異又帶著孩子的單親媽媽嗎?”
靳雨洲道:“我相信他們會同意的,他們一直都很尊重我的意見……”
趙夢晞低下頭,緩緩說道:“雨洲……如果……如果我說我以后不想再生孩子了,你還會和我結婚嗎?”
靳雨洲道:“會啊。在我看來,兩個人之間,有愛情,彼此欣賞,能過到一起,才是最重要的,有沒有孩子都是一樣的。而且我們也不是完全沒有孩子啊,我會對珩珩視如己出的……”
趙夢晞道:“你父母也會這么想嗎?他們不介意你沒有自己的孩子嗎?”
靳雨洲沉默了片刻之后,方道:“他們都是很開明的人,我想他們應該……”
趙夢晞道:“雨洲,你能在我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施以援手,這一點,我一直都很感激。只是,我們之間到底有很多實際問題,不得不面對……”
趁著紅燈,靳雨洲別過臉來,握住趙夢晞的手,道:“我們可以一起面對。你要是擔心我父母那邊,我現在就可以打電話,把你介紹給他們……”
趙夢晞搖了搖頭,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怕我會耽誤你……”
靳雨洲用手拍著方向盤,道:“以前的你,不是這樣的……”
趙夢晞紅著眼圈,低著頭,道:“我也覺得,我不是原來的我了……”
車子再度啟動,靳雨洲戴上耳機,不顧趙夢晞阻攔,撥通了靳父的手機:“爸,媽在你旁邊嗎?”
靳父接到兒子打來的電話,還是很激動的,熱情地說道:“在里屋備課呢,你找她???”
靳雨洲道:“不找。我就是想和你們說,我交了女朋友,我們……我們之前錯過了很多年,這次好不容易重逢,我不想放棄……但她心重,介意世俗的眼光,怕得不到你們的祝福。”
靳父聽后,半晌方道:“大主意你自己拿。只要你們兩個人過得好,我和你媽又怎么會不祝福你們呢?什么時候帶她回來一起吃頓飯啊?”
靳雨洲道:“她最近要準備考試,等忙過這一陣,我一定帶她回去看你們?!?
靳父道:“好。咱們家沒那么講究,你叫她別緊張?!?
靳雨洲道:“嗯,我知道。”
掛上電話,靳雨洲道:“我爸說了,只要咱們過得好,他和我媽會祝福我們的。他還說,我們家沒那么講究,讓你別緊張?!?
趙夢晞帶有幾分哀傷地說道:“雨洲,之前我想過,要是未來再婚的話,最好就是找一個單親爸爸,既不用我生孩子,也能同時給兩個孩子一個完整的家。直到在聚會上看到你,我發覺我還是像以前一樣喜歡你。后來你說你是單身,想和我在一起,我心里自然是歡喜的,但這種歡喜漸漸被我的自卑所吞噬。我厭惡離過婚的我,厭惡這具做過好幾次手術的身體,從我個人的角度來說,我是真的不想再生孩子了,不想再把那些苦痛重新經歷一遍??扇绻覀儧]有屬于自己的孩子,我又會一輩子活在遺憾與愧疚當中……我真的很矛盾……可能我說這些話會讓你覺得為時過早,畢竟我們還沒走到那一步……但我覺得有些話,我們還是從一開始就說開比較好,我真的怕我會耽誤你……”
靳雨洲拉住趙夢晞的手,道:“我明白……我知道這些年來你經歷了很多,身心俱疲……你先別想這么多,先好好備考,努力實現自己的理想。等理想實現之后,相信你會很快找回曾經那個自信的自己的。我也會盡我所能,為你創造條件的?!?
另一邊,靳雨洲爸爸同靳雨洲媽媽談論起了靳雨洲來電話的事:“剛剛兒子來電話了,我看你在備課,就沒叫你?!?
靳母道:“備課明天備也來得及哇,哪有兒子電話重要……我給他打過去,看看他有什么事……”
靳父道:“你先別著急。他打電話過來就是想告訴咱們,他交了女朋友?!?
靳母一聽,兩眼直放光,問道:“交女朋友了?女朋友是哪兒的人?是他同事還是……”
靳父道:“這些他剛剛都沒說……”
靳母道:“哎,你也不問問看……我還是給他打過去吧。”
靳父道:“你先別著急,我這還沒說完呢。我聽雨洲那意思,這女孩怕得不到咱們的祝福,所以他才打了這個電話,可能這女孩現在就在他身邊呢。你現在打過去,萬一他不方便說呢?”
靳母皺眉道:“得不到咱們的祝福?這話從何說起?”
靳父道:“他也沒說那么多。就說這女孩心重,介意世俗的眼光什么的……”
靳母猜測道:“不會是師生戀吧?”
靳父搖了搖頭,道:“應該不是……他說他們錯過了很多年,要真是學校里的學生,他不會這么說……”
靳母嘆了口氣,道:“哎,你多問一句,都不會讓我這么擔心……他這些年一個人在外面,都交往了些什么人,從來都不和咱們說。我就怕他……”
靳父道:“你把孩子想哪兒去了?他怎么說也是博士出身,現在又在大學里當老師,眼光能差到哪兒去?”
靳母道:“那他怎么會說這女孩介意世俗的眼光?之前他回來,我讓他去見見楊教授的女兒,他也不去……要是奔著結婚去的,當然還是門當戶對的好。”
靳父道:“你也別瞎想了。他說這女孩最近在準備考試,等忙過這一陣,就會帶她來見咱們?!?
靳母便沒再多說,夜里卻是輾轉反側,怎么都睡不著。
翌日一早,靳雨洲便將家附近的幾所幼兒園轉了個遍,挨個打電話詢問收不收1歲10個月大的孩子。其中有兩家能收,他便將這兩家幼兒園的定位發給了趙夢晞,約她有空的時候一起去看。
另一邊,趙夢晞媽媽也在一早同趙夢晞說道:“昨天晚上,我和你大姨聊了很久,她說等六月底的時候,讓我帶著珩珩,跟她還有你大姨夫一塊去海邊住些日子。到時你送我和珩珩過去,等我們要回來的時候,你再來接我們。趁著這段時間你也能好好休息休息,干點自己的事兒?!?
趙夢晞道:“到了那邊,完全由你一個人帶,太辛苦了……”
趙夢晞媽媽笑道:“這不是還有你大姨和你大姨夫呢嗎?多多少少能搭把手。我現在不也是天天一個人帶?到了那邊,和現在唯一不一樣的也就是晚上得陪珩珩睡,可能會睡不好?!?
趙夢晞道:“還是的呀。你晚上沒陪珩珩睡過,不知道,他夜里總是翻來覆去的,攪得大人根本睡不好。”
趙夢晞媽媽道:“這些我都能克服。我這不是想和你大姨見見面嗎?我們姐倆都五六年沒見過了,這次借這個機會,正好也讓她看看珩珩。你呢,也有你的生活,趁這段時間,也正好放松放松。”
趙夢晞知道媽媽之所以做出這個決定,不光是想見大姨,同時也是想讓她把握住機會,趁著這段時間和靳雨洲好好發展發展。思前想后,方道:“七月中旬珩珩得打兩針疫苗,兩針之間間隔兩個禮拜,不行就打完疫苗再過去吧。我怕那邊疫苗和B市的不一樣。”
趙夢晞媽媽道:“八月去就太晚了,六月底去最好。疫苗的事,打電話提前問問不就得了?實在不行,要打疫苗的時候回來打,打完了再過去也行啊。”
趙夢晞雖然心里放心不下,也還是同意了媽媽的提議,并將這一消息告訴給了靳雨洲。
將媽媽和珩珩送走后,趙夢晞便搬回了城里的家,和爸爸同住,每天晚上都掐著表認真做題,逐漸找回了原來的學習狀態。到了周末,偶爾會和靳雨洲一起吃飯、看電影,有時兩個人相約到圖書館一起看書,還真有種重回大學時光的錯覺。
七月初,巡視組赴趙夢晞單位進行巡察。薛寧招嫖未遂的舊事連同此次哄騙趙夢晞簽署撫養權變更協議并將孩子帶走藏匿一事都被覬覦他職位的人翻了出來,巡視組對此很是重視,單位也無法替他遮掩。待薛寧九月初結束出差回到單位,很快便被調離了秘書崗位,手上的優秀共產黨員證書也被收了回去。雖談不上受了多大處分,仕途是鐵定斷送了。眼見自己多年苦心經營的一切瞬間毀于一旦,薛寧很是懊悔,然而他所懊悔的并不是自己當初做錯了事,而是當時就不該同情、可憐趙夢晞,和她結婚。
待到九月中旬,將珩珩從海邊接回來之后,趙夢晞便和靳雨洲按照先前的計劃,將他送到了靳雨洲家附近的幼兒園。重組后的一家三口日子過得十分甜蜜,雖然時不時就要應付來自薛寧的騷擾……待到第二年一月中旬,趙夢晞終于通過了層層選拔,如愿考入了一家事業單位,做起了自己喜歡的工作。換了工作之后,趙夢晞臉上整天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任誰見了她,都會被她的微笑治愈。
春節,靳雨洲帶趙夢晞回家見了父母。靳母對趙夢晞離過婚又帶著孩子一事還是比較介意的,但拗不過靳雨洲,只得接受了這個并不讓她十分滿意的準兒媳。
4月13日,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日子,靳雨洲趁著白天沒課,偷偷將房間仔細布置了一番,在墻上掛起了一串串彩燈、地上也撒滿了玫瑰花瓣。待趙夢晞到幼兒園接上珩珩回來之后,便拿出鉆戒、單膝跪地向她求了婚。
趙夢晞看到靳雨洲布置的一切,不禁熱淚盈眶,低聲道:“你選今天,有什么特殊含義嗎?”
靳雨洲將戒指戴到趙夢晞手上,說道:“13年的4月13日,你第一次來球場看我打球,這個日子對我來說,一直都很特別……”
趙夢晞擦了擦眼角的眼淚,一把將靳雨洲拉了起來:“我都不記得了……”
靳雨洲輕吻著她的臉頰,說道:“以后我們一起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