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故問。

李斯開口問完之后，心里便飄過了這四個字。

看看贏乾那勝券在握的模樣，也不像是驚訝的樣子，李斯陡然回過神，暗道早知如此就不跑這一趟了。

贏乾沒有承認，但也不曾否認。

“說說看你知道的。”

李斯嘆了口氣：“前幾日負責押送至漁陽的縣尉被殺了，聽說那伙人不止落草為寇，甚至自立為王了。”

都是只求這四個字，用來形容如今的情況更貼切不過了。

燥熱的夏日還未曾徹底褪去，李斯卻感覺心拔涼拔涼的。

贏乾聞言，心中道：“看來還是如歷史上所說，陳勝吳廣反了。”

對于這二人，贏乾感官略顯復雜。

欽佩于敢反暴秦的勇氣，卻也不恥他們二人日后的得意忘形行徑。

罷了罷了。

贏乾搖頭，心中感慨萬分。

他們終是身為對立面，惜才也無濟于事，重活這一次，贏乾發(fā)誓要將這泱泱王朝從覆滅的邊緣拉回來！

任何阻攔者，皆殺無赦！

李斯思索再三，覺得這事兒瞞著不行，于是一抖衣袖將才送入咸陽的東西呈上。

“這是大澤鄉(xiāng)令丞傳來的東西，據(jù)說那幫人如今正在四處散發(fā)……”

做工粗糙的布料上面歪歪扭扭的寫著一行字。

“暴秦無道，征丁征糧，天下百姓，民不聊生；苛政如虎，嚴刑酷律，獄中刑徒，人滿為患。”

再反過來，便是另一行。

“今我楚王，擁兵而立，唯望八方，聯(lián)手攻秦！”

李斯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把東西放下之后，老老實實的低著頭，都不敢抬頭看這位公子的神色，生怕他抱動之下遷怒于自己。

但讓李斯沒想到的是，贏乾不怒反笑。

“區(qū)區(qū)數(shù)十個字便錯了不少，想來這會兒人確實也成不了什么大氣候。”

李斯心中瘋狂吐槽這是錯字兒的問題嗎？

不管是哪個字，都在寫著造反啊！

而且還是廣而告之希望得天下人助力的造反！

如此煽動民心，怕是真的要給這伙人起事了！

贏乾抬手不費吹灰之力，便將這塊本就殘破不堪的布料化為灰燼，李斯甚至都沒來得及看清他到底是如何動作。

“傳信于陳勝，若他肯就此收手，我大秦并非不能容才。”

“……這？”

李斯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贏乾瞥了他一眼，又道：“若冥頑不靈，縱使他有千萬人之眾，本公子也將屠盡！”

殺氣如水般蔓延，李斯好似被毒蛇裹住了脖頸一般動也不敢動，只能從嗓子眼憋出一句。

“喏！”

虧他這九公子是個泥菩薩脾氣，結果沒想到竟是如此殺神！

想來平日還是他將本性隱藏的太好，他多年混跡于官場，竟也未曾看透！

是了，這位可是當著滿朝文武的面都要打殺趙高，甚至對著陛下也不逞多讓的。

直到走出咸陽宮，丞相李斯著才從活過來一般長舒了一口氣。

沒理會同他打招呼的官員，片刻敢耽擱，速速招來驛官傳令！

……

……

大澤鄉(xiāng)。

陳勝坐在獸皮制成的毯子上，望著咸陽傳來的一紙召令，冷笑不已。

麾下諸位皆是一同反了的戍卒，如今個個憤憤不平。

“嬴政生死不知，這九公子不過是個黃口小兒竟敢如此放肆，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我等愿追隨將軍，殺入咸陽！”

陳勝滿意于高漲的士氣，一把將召令丟在地上，反手一指東南方。

“既然如此，我要你們三天之內拿下蘄縣！”

他們本就有千人之眾，而吳廣出了破布題字的主意之后更是有無數(shù)百姓自發(fā)加入。

大家都是備受壓迫已久，如今終于看見希望，又怎會忍住這份誘惑？

自大澤鄉(xiāng)起，附近百姓紛紛斬木為兵，揭竿為旗，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家當，匆匆追上了陳勝的起義隊伍。

李斯的臉色一天比一天僵硬，直到新消息傳來，這才徹底坐不住了。

王賁同樣也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前方戰(zhàn)局如何，哥的山高水遠，始終要慢上許多，帶他們知道時，只怕那幫反賊的氣焰愈發(fā)高漲了！

贏乾知曉招安令被陳勝棄之如敝履后并未動怒，甚至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色。

倘若他這么輕易就放棄了逐鹿中原的雄心，那便也不會是陳勝了。

既然如此，贏乾眸中厲色一閃。

“宣章邯來見我！”

章邯來的很快，或者說他早就在等待著宮中召令了。

“九公子，敢問是否要末將前往大澤鄉(xiāng)，鎮(zhèn)壓叛亂！”

贏乾負手而立：“不，去陳縣！”

章邯愣住。

“九公子，敢問這是為何？”

大澤鄉(xiāng)暴亂，為何要去數(shù)百里之外的陳縣，這好像不對吧？

唯有好似猜到了點什么的李斯擦了擦額頭的汗開口道：“九公子意思想必是反賊已經(jīng)跨過了大澤鄉(xiāng)，開始去往陳縣了！”

“這不可能！”章邯脫口而出。

大澤鄉(xiāng)距陳縣數(shù)百里之遙，況且中間還隔著铚縣、酂縣、苦縣、柘縣、譙縣等五縣，一群叛賊不過千人之眾，又怎么可能會如此高歌猛進？

“沒什么不可能！”贏乾厲喝道。

“難道將軍還以為這是最初戰(zhàn)無不勝的秦國天下么？”

一句話，問的章邯啞口無言。

是了，時代不同了！

“所以公子您的意思是，沿途百姓…并未反抗…？”

李斯心中開始打鼓，這個猜測未免太過大膽。

贏乾道：“百姓不會顧及當權者到底是誰，只看最后誰讓他們過得更好。”

所以他們不僅不會反抗，甚至還會和那群反賊一起，里應外合！

李斯倒抽了一口涼氣。

“他們竟敢如此放肆！”

不正是因為接二連三的意外預示著大秦氣數(shù)已盡，所以這幫人才會如此膽大妄為。

唯有贏乾毫不意外，甚至等的就是這一刻！

待到所有人都浮出水面，那邊不需要他一個一個去揪了！

贏乾冷聲道：“章邯，本公子命你帶二十萬大軍即刻出發(fā)，一刻不停趕往陳縣！”

“是！”

章邯來之前也沒想過形勢居然比自己想的還要更加嚴峻，此刻同樣冷汗連連，頃刻間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