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的一個初夏,在南方的某個濱海小城,蕭嚴認識了一個女孩,這個女孩和他同在一個班里上課。
那時的蕭嚴因為癡迷張恨水的文學,報名了一個習作班,去習作班需要坐三十分鐘的公交車,期間蕭嚴還丟了兩次錢包。最終學習的成果是,除了文學水平沒有提高外,蕭嚴對外界的警惕性和反扒能力均有了不同程度的提高。
上課的老師叫錢宗書,蕭嚴猜測,他可能打牌時錢總輸,于是起了此名意圖改運。錢宗書讀了二十年的書,在這一帶威望很高,是一個地方作協的會員。此君經常能把講課的內容與他的頭銜連接起來。比如講到《人民文學》創刊于1949年10月,并獲得“第二屆全國百種重點社科期刊”“首屆國家期刊獎”“全國百強期刊”等榮譽時,他總要強調這是中國作家協會主辦的雜志,而自己隸屬于中國作家協會下轄的地方作家協會。
錢宗書上課思維比較跳脫。有一次,他在講完觀察文體、敘事結構、審美維度的作品案例后,忽然問下面的學生:有沒有人喜歡屎黃色?
下面鴉雀無聲。
錢宗書說:真的沒有人喜歡嗎?
下面依然鴉雀無聲。
錢宗書扶扶眼鏡,說:世界上的每一種顏色都是美麗的,都有著屬于它自己的魅力。真的沒有人喜歡它嗎?
下面還是鴉雀無聲。
錢宗書說:看來真的沒有人喜歡它了。
這時,一個女孩舉手說:其實我挺喜歡的。
錢宗書說:很好,其實老師是給大家下了個套,屎黃色真的很難看,沒想到真的有人喜歡。
話音剛落,女孩哭了起來。
錢宗書說:來吧,想哭就大聲的哭,把你壓抑的心胸打開。
所有的人都在好奇的等著,等著女孩把胸打開。
蕭嚴和女孩的第一次說話是在一次課點評上。所有人都把自己寫的文章交上來,然后交由錢宗書依次點評。
蕭嚴的文章主要圍繞一個農村少年展開,先后講述了主人公兒時的生活是如何的凄慘困苦。父親早逝,母親以撿破爛來維持家里收入,其次主人公因為身體弱小經常被同學欺負,高考時更以1分之差落榜。然而主人公從未屈服于命運,他不但越挫越勇,還特別擅長以德報怨,最后在有錢岳父的幫助下,譜寫出屬于自己的華麗樂章的故事。
此文乃是蕭嚴為了應付作業,參考各種新聞人物報道,胡亂拼湊的。怎料講臺上的錢宗書竟大受感動,甚至哽咽起來,說:蕭嚴同學寫得實在是太好了,這是一個不屈從于環境的人,這是一個不屈服于困難的人,這是一個充滿了正能量的人,這就是老師一直想要的一種感覺,too perfect!
臺下傳來整齊劃一的鼓掌聲。
就這樣,蕭嚴胡編亂造的文章被評為全班第一。
下課后,女孩專程追上來,說:你的立意和思想好深刻啊。
這是他今日第二次遭遇夸獎,而且還是出自一位異性之口,不由得心情大好。
蕭嚴說:謝謝,我知道你,你是那個喜歡屎黃色的同學,請問你叫什么?
女孩回答:我的中文名字叫玲。
蕭嚴問道:那你的英文名字呢?
女孩回答:Ling。
此時,蕭嚴的眼睛正好和女孩的眼睛一起形成了一條平行線。四目相對,女孩害羞的低下了頭。
女孩的眼神很清澈,清澈到沒有雜質,這令蕭嚴想到,即使這個女孩被騙子騙了一千次她也會覺得這個世界是那么的美好單純,這樣的女孩是蕭嚴自生下來就從來沒有見到過的。
蕭嚴和玲的第一次約會是在一家面館里。玲第一次和男生約會,顯得誠惶誠恐,點了一份套餐埋頭就吃。
蕭嚴邊吃邊問:你是有什么心事吧。
玲說:你是怎么知道的?
蕭嚴說:我自然是什么都知道,因為我已經成熟了。
玲說:我身體得了些病,但我還沒和男生說過呢。
蕭嚴吃著面條問:什么病啊?
玲說:我來那個了。
蕭嚴心中一驚,忍不住把面條噴了出來,霎時間桌子十分狼狽。蕭嚴心里一慌,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他先是把碗里一根極紅的辣椒吃了下去。然后定了定神,說:沒事的,這個是很正常的。
玲說:真的嗎?
蕭嚴對此知之甚少,畢竟自己從來沒有經歷過。于是胡亂回答道:是啊,這是因人而異的,很多事物都有著它自己的規律。
玲說:你懂得真多啊。
玲說完的同時,蕭嚴已經把碗里剩下的辣椒全部吃了下去。
蕭嚴至今依舊懷念玲當時的單純美好,盡管這種單純有的時候顯得是那么無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