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之后我才知道，同一時刻的國內，曾氏集團的高層正緊急召開了一次董事會。聽名字就知道這是個家族大企業(yè)，董事局的人沾親帶故，關系復雜細密的如同蛛網。

而另一邊的我，正沉浸在一種虛幻的泡沫中不可自拔。

那晚的談話結束，他將我送回房間，臨別前他突然撫上我的小腹，若不是他掌心溫熱的觸覺，我會以為自己出現(xiàn)了幻覺。

“記住，這是我們的孩子。”

我怔怔的點頭。

后來我在想，一個人蠢是悲哀的，但如果非常蠢那她就是幸福的。

晚上年年問我，她是不是換新爸爸了，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又問為什么不要原來的爸爸了？我還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事情出了這么久，年年雖然小，但她并不傻，她早晚會問，我早晚也要正面回答她的問題。

我對年年說，曾先生是個幫助我們的大好人，他很喜歡年年和媽媽，所以想和我們成為一家人，以后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那爸爸呢？爸爸不喜歡年年和媽媽了嗎？”她問。

“爸爸喜歡年年，爸爸只是不喜歡媽媽了，媽媽也不喜歡爸爸了。”

“那媽媽喜歡曾叔叔嗎？”

我又被問住了，我喜歡曾先生嗎？和曾先生結婚確實讓我想不到任何壞處，可這是喜歡嗎？幾個小時前我問了曾易同樣的問題，他給了我一個挑不出錯處的回答，但我卻不能用這個回答應付年年。

“媽媽以后告訴你，現(xiàn)在我們睡覺吧。”

那晚過后，杰西卡整個人都萎靡不振郁郁寡歡，在去巴黎的飛機上，她向空姐要了一瓶紅酒。

“現(xiàn)在頭等艙也能混入這種廉價劣質的紅酒了么？”她的故意刁難空姐。

“太抱歉了女士，這瓶紅酒沒能讓您滿意。我們還有香檳，要不給您換香檳吧？”或許是見慣了這種心情不好找茬的客人，空姐語氣平緩。

“不用了，換什么，都是一樣的廉價。”

她的眼睛瞟向我這邊，赤裸裸的挑釁，而曾易閉著眼睛像是睡著了。

下了飛機，曾易打發(fā)了這一行人去逛街，只剩我和他。

“我?guī)闳€地方。”他說。

他突然牽起了我的手，走向另一部等候的車子，牽著的手那樣自然，讓我想起了我和年年，也讓我想起了梁柯，我只牽過這兩個人的手，但是感覺都不對，后來我才明白，這種感覺更像是小時候，被媽媽牽著手過馬路的時刻，在人來車往的馬路上，渺小脆弱的自己只能緊緊握著這個唯一信賴的人。

曾易帶我去的是一間私人銀行，經過繁瑣復雜的認證手續(xù)，最終落在我面前的有三張協(xié)議書。

“這是？”

“這是我的遺囑。”

“什么？”我震驚。

“我說過，我會給你萬全的保障，簽下你的名字，你會得到Q城海邊的三棟別墅，六套公寓，十二套商鋪，新西蘭的果園，澳洲的綿羊場，以及曾氏每年百分之零點2的股票分紅，公司效益不錯，大概是三千多萬。”

我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這是……”

“我說過，我會照顧你和年年。”

“可你不需要立遺囑啊……”

“慧文，是這樣……因為一些很復雜的原因，我不能和你在境內結婚，但我們可以在巴黎注冊，今天就可以。”

“什么意思？”我疑惑。

“簽了這些，就是你的保障，即便將來我出了什么意外，你也不會受牽連，就算是我死了，你也會是一個有錢的寡婦。”

我摸著面前的贈予協(xié)議書，心臟怦怦的跳著，我轉頭看著曾易這張并不太熟悉的面龐，我如此仔細的看著他，這樣一個英俊，儒雅，富有的男人，正用深邃的眼睛望著我。

“我不能簽。”

“告訴我原因。”

“我……我不想要這么多錢，我也不需要這么多的東西，果園，農場，我要這些干嘛呢，我只是一個普通的人，我從沒想過有一天會出現(xiàn)一個你這樣的人，無緣無故的送了這么多東西給我，我不能要。”

“慧文，我們是夫妻啊，我們還有孩子，你難道不為孩子打算么？”

“曾先生……這個孩子……”我欲言又止。

“我說了，這是我們的孩子。”他拉住我的手。

“不要這樣，我有點害怕你了。”我抽回手，事出反常必有因不是么，什么樣的人會做出這種行為？

“對不起。”他低下頭，然后示意所有的工作人員出去，房間里很快只剩我們兩個。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一定覺得我得行為難以理解對吧？”

“是的。”我說。

“我有想過對你坦白，可我又害怕對你坦白了就真的……連現(xiàn)在這樣的關系都沒有了……我把我能給你的都給了，可為什么你不愿意相信我？”

“曾先生……”

“不要叫我曾先生！”

“曾易！我很感謝你在我困難的時候出手相救，面對你這樣優(yōu)秀的人，我當然會仰慕你，可我并不想要你的錢，我經歷過一次婚姻，我只想要一份平等尊重的感情，你什么都不告訴我，什么都不跟我說，你總是神秘的安排好一切，你讓我覺得你很不真實。”

“如果，我讓你看到真實的我，你會恨我的。”

“我不會和一個不坦白的人在一起，恨你和離開你，你選一個吧。”我從沒想過自己也能問出這種二選一的壓迫性問題。

他喉間一動，終是妥協(xié)般呼了口氣。

“好，我坦白。”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