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泰山山崩一事,鄒提點已向朕稟明涉及設立儲君一事,諸卿可有什么要說的?”
“太子之位不可空缺太久,還應及早確立。”
這話說了跟沒說一樣。
“三皇子雖是臣的親外甥,可舉賢不避親,臣推舉三皇子。”謝丞相現在只能自己親自上了。
“三皇子德行有愧,怎能擔儲君重任,臣認為還是四皇子更配太子之位。”
“大皇子居長,自古有嫡立嫡,無嫡立長,大皇子賢能堪配儲君之位。”
下面的聲音越說越大,圣上一早就知道會是這個樣子,一夜未睡的腦袋又覺得隱隱作痛。
御史大夫雖為副相,卻也是在丞相不在的時候行使職能,平時存在感不強。
今日難得喝止住百官,“既然眾位同僚相持不下,臣建議效仿前朝,殺母立子!”
前朝為了防止外戚干政,特意立下這么一條規矩。只是后來沒有很好地執行下去,才讓當今圣上奪了天下,改朝換代。
可這又沒有可比性,前朝是在皇子出生后沒多久就確立為太子,根本就沒有什么母子情分。圣上的這些皇子可都大了,哪里能眼睜睜地看著生母被賜死。
四皇子第一個不干,“兒臣就算不能成為太子,也要讓生母好好活著。”
韓奉常急得拿眼睛瞪他,這是什么話,就算是表孝心也不是這么說的,太子之位又不是你的囊中之物,由得你說什么要不要的。
圣上聽著也不高興,這般性子隨了誰,怎么一點都沉不住氣。
看著其他沉得住氣的皇子,圣上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這般行徑和畜生何異?
底下聲音不斷,就連謝丞相都同意了田御史的提議。
圣上心中已經有了決斷,便讓徐公公直接宣布散朝。
曲臺殿里,散朝沒多久韓淑妃就得到了消息。
“真是厲害。”
她的侍女沒有聽清,又問了一遍:“什么厲害,您說誰厲害?”
韓淑妃拈起一枚蜜棗放進嘴里,“我是說大皇子真是厲害,就這么一招就把所有人都打敗了。”
“這是大皇子做的?”
韓淑妃點了一下她的頭,“平時也多動動腦子,除了大皇子生母早逝,其他人誰使得出來這樣的計謀。”
甘棠還是沒有明白,“可是單單這樣,大皇子怎么就能確保得到太子之位,若是圣上就是不選他,殺母之后立了別的皇子呢?”
圣上的喜好哪兒猜得了那么準。
韓淑妃心情很好,也愿意和她多說幾句。
“若你身為皇子,你會怎么選擇?”
“奴婢當然要護住生母,讓母親這么為我犧牲,就算當上了太子也良心不安。”甘棠想也沒想,脫口而出。
“你看,這么心軟的人,圣上就要想,他到底能不能成為一個合格的太子呢?要知道,帝王之路,本就是無數血肉鋪就的。”
甘棠有些猶豫,“那就不管生母死活,我先當上太子,日后讓亡母享受哀榮?”她自己說著都覺得荒唐。
“圣上雖然不喜歡自己的兒子有婦人之仁,但看到他們那么狠毒,不顧生母性命的時候,也是會心寒的。他的兒子敢這么對待親生母親,有朝一日說不定也會對他這個君父下手,圣上怎么不怕?”
“那這么說來怎么回答都是錯的。”
“是啊,所以我才說大皇子厲害,這樣一來他就處于不敗之地,看著吧,圣上最后一定會選他。”
韓淑妃語氣輕快,看著自己兒子落敗竟然一點也不擔心。
“娘娘既然看得這么明白,怎么不去幫四皇子一把?”甘棠都替他們母子急得不行。
韓淑妃落寞一笑,“我自小跟著祖父學得謀略之道,可惜身為女兒家什么都用不出來。就那一次,我使在了圣上身上,從那之后他就再也沒來過我這里。”
宮里三夫人之位還剩下一個貴人,圣上卻只肯給她這九嬪之首的虛榮,足見是厭棄了她。哪個男人會喜歡一個一眼就能看穿他心意的女人。
“拿什么幫啊?我們母子兩個,當娘的不受圣上寵愛,當兒子的不被父皇重視,爭了之后只會輸得更慘。”
是了,她也太過冷靜,將任何事分析得明明白白,該做的不該做的全都有桿秤,偏偏也將這套用在感情上面了。
“洵兒他想爭,我就讓韓家幫他一把,不試一次他不會死心的。反正失敗了也不打緊,還有三皇子和謝家在前面頂著呢。”
甘棠雖然已經伺候了她十幾年,卻完全學不會她身上的云淡風輕。
韓淑妃不知想起了什么,輕聲一笑,“謝家沒有反應是吧,他們還不知道圣上到底有多么厭煩他們吧,還不知死活地觸碰圣上的底線。”
韓淑妃和謝貴嬪都是在圣上登基那年入宮的,素來互相不對付。兩人明爭暗斗多回,謝貴嬪雖然地位更高卻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甘棠給她端來一杯茶水,“吃了這么多甜的,也不怕齁著,趕緊喝點水。”她們主仆親厚,說話向來隨意。
主子有個習慣,越是開心越喜歡吃甜食,今日也不知道到底哪里開心。
韓淑妃也覺得嗓子有些不舒服,連著灌下去兩杯。
“今日洵兒在朝堂上說的那些話,作為一個皇子是大大的不應該,可作為一個兒子卻極為妥帖。她們生的皇子再出色又能如何,只有我的這個才是兒子。”
她說著說著,眼淚就掉了下來。
甘棠是陪著她入宮的,最是明白她這些年有多不容易。
“娘娘不是說了嗎,今天是開心的日子,怎么還哭上了。四皇子如此孝順,您的好日子還在后面呢。”
韓淑妃點點頭,“你說得對,我怎么哭了?今天應該笑才對。”
能夠猜中圣上心思的自然不止韓淑妃一人。
大公主今日聽到消息后就進宮了,此時正在皇后宮中與她商議立儲之事。
這個大女兒素來聰慧果斷,皇后很多時候都要聽從她的建議。因而一方面倚重她,一方面又覺得在她面前沒有威信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