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去秋來,冬去春來,春天終是到了。這是小花最喜歡的季節,但是這個春天并不好過。小花參加了她教授的一個研學項目,每周雷打不動開三次例會,資格證考試在即,每一天的復習也不能落下,她每時每刻都忙得暈頭轉向的。
春季學期的最后一個月,小花見到了一次林深的哥哥。林深的哥哥小花在讀高中的時候就聽說過,他是比小花他們大三屆的學長,是傳說中的大神,成績優異,對人冷漠,像是冰塊一樣,但是因為英俊帥氣,所以也受過很多人的追捧。后來,他出國留學了,偶爾回來一次,也不會停留太久,除了家人外,也不太見別人。聽林深說,他四年就讀完了別人要用六年的本科研究生,然后回國創業,現在經營著一家醫療器材公司。小花有機會見到他,是因為林深。
那天,林深進樓梯間扔垃圾,一腳沒踩穩,整個人都滑了下去,從第一階摔到了最后一階。他在那里坐了很久,一下子覺得自己真的太累了,真想好好休息一下。他的兜里揣著煙,本來也是打算出來抽一根的,他用一只手摸出來,給自己點燃。
第一口煙霧被吐出來時,他很想念小花,那種想念一涌心頭,令人欲哭無淚。他希望她此刻在自己身邊,非常希望。他又想到了宋苳,那個被他深深傷害了的女孩子,他在想,要是當時沒有做那個決定,事情是不是就不會發展到現在這個樣子了?她是不是也不會對他這么疏遠了?
最后一口煙飄在空中,久久不能散去,他緩緩地站起來,小心翼翼地端著自己摔傷的手,走了回去。他又在沙發上坐了良久,還是撥通了小花的電話。
“小花?”
“嗯。”
“你在哪啊?”
“家。”
“你有空嗎?可以過來一趟嗎?”
“有什么事嗎?”
“我…受了點傷,你可不可以陪我去醫院啊?”
“怎么傷了?”
“摔了一下。”
“嚴重嗎?”
“我手…好像動不了。”
電話那頭小花沉默了一會兒,“我這會兒過來。”
小花很快出了門。
他們去了就近的一家小醫院,老醫生瞇著眼,透過老花鏡看林深那腫得胖胖的胳膊,讓他們倆都摸不清到底嚴重不嚴重。
“斷了,我給您接回去。”他撈起袖子,準備上手,就這么云淡風輕的一句話。
“直接接嗎?”小花問到,帶著一點訝異。
“是啊。”醫生回答到,從老花鏡上方看著她,一副“不然呢”的樣子。
林深有點緊張,“等…等一下。”
“不能等了,我一下就接回去了,就‘咔嚓’一下。”醫生不以為意,手已經摸上了胳膊。
結果真的“咔嚓”一聲,林深的手就給懟回去了。
“去拴一吊帶吧,不要劇烈運動,過兩天后適當熱敷一下,姑娘可以燉點兒骨頭湯給他喝。”醫生擦擦手,對他們說。
“謝謝醫生。”林深說。
處理完所有事情后,小花把林深送回了家。
“這段時間我讓張阿姨過來給你做飯。”小花說。
“張阿姨照顧我了誰照顧小蘿啊,你那么忙。”
“小蘿我和唐宇接送,你手只恢復幾周而已,又不是多久。”
“那…張阿姨照顧我也不方便啊,換個衣服什么的…”
小花想了想,“那我讓唐宇來。”
林深也愣了一下,“噢,好。”
唐宇很負責,每天都早早來林深家里,幫忙換衣服、給買早餐,晚上也來,悉心照料,完美周到,絕不給林深一點把小花叫來都機會。
林深摔的是左手,右手還能寫字摸鼠標,所以一開始還天天去上班,最后是被上司強行給退回來的,讓他在家里先待一周,遠程辦公。同時,為了不讓唐宇一趟一趟地跑,林深提議讓他住下來。
“只能委屈你一下睡席夢思了。”林深說。
“無所謂,這有什么好委屈的。”唐宇不在意地說。
他們靜靜地躺在各自的床上,黑暗中盯著同一塊天花板。
“你和小花怎么樣啊?”
“瞧你這話問的,我跟她當然好得不得了啦。”
“嗯,我想也是。”
他們都沒有說話。
“這次麻煩你了。”林深過了一會兒后說到。
“不麻煩,誰還沒個需要幫忙的時候呢?”唐宇說。
“等我好了我們去打籃球吧。”
“好啊,我倒是有空,你那么忙,能打嗎?”
“沒問題。”林深笑笑。
小花還是偶爾會來,有時候唐宇要排練,小花就去看看。家里比往常亂很多,平時,林深總是打掃得干干凈凈整整齊齊的,現在倒是隨意了許多。小花會簡單收收,因為她不做,唐宇也得做,她就當讓唐宇偷偷懶了。
小花收拾,林深坐在一旁,一只手在電腦鍵盤上笨拙地敲,敲一會兒又要歇一會兒,因為胳膊酸。
小花坐在沙發的一頭疊著衣服,林深看著她疊。
“唐宇也是這么疊衣服的。”
小花抬頭看了他一眼。
“他說他是跟你學的。”林深接著說,“你也教教我吧,這么疊可以節省很多空間。”
“我疊完給你放衣柜里,你自己看。”小花說。
“哦,行。”
“小蘿說要來看你,我明天帶她過來。張阿姨燉了湯,晚上唐宇給你拿來。”
“好。”
小花把衣服拿進房間,又出來,“我先走了。”
“誒等等!”林深喊到。
小花回頭,“怎么了?”
林深愣了兩秒,還沒開口說話,就聽見有人在敲門。
小花把門打開,面前一個和林深長得很像的人。他也懵了,看著小花。
“哥,你怎么來了?”林深說。
林深的哥哥探頭進來,看見了林深,表情一下子恢復了平常的嚴肅。小花讓開來,讓他進來,他微微點頭致謝。
“聽說你摔斷手了,媽讓我來看下你,你怎么樣?”他雖然表情嚴肅,但是語氣卻很溫柔。
“我沒事,就脫了下臼,再過兩周就恢復了。”林深在他哥哥面前,很像一個弟弟。
林深看了小花一眼,介紹道:“哦對了,這是我的哥哥,林沉,哥,這是小花。”
“你好。”小花很恭敬地稍稍鞠躬。
“你好。”林沉也輕輕低了低頭。
“哥,小花是學心理學的,正在考咨詢師資格證,以后要當心理醫生。”
林沉聽著,點點頭,轉頭對小花說,“我是做醫療器材的,以后說不定幫得到你,要是有什么需要的話,可以找林深聯系我。”
小花覺得自己站著不太禮貌,于是只好走過來坐下。
“謝謝。”小花說。
“哥,你來待多久啊?”
“我正好在BJ辦事,可能要待一周左右吧,正好也陪陪你。”
“那你住哪兒啊?”
“我來之前不知道你住的地方有多大,所以就在你旁邊訂了酒店。”
“那你是訂對了,我這里只有一個房間,睡不下的。”
“那沒關系,我住外面就行。”
三個人一時沉默了,都不知道該說什么。
“小花,”林深開口了,“今天晚上就別送湯了,我哥來了估計也不會在家里吃飯。”
小花點點頭,“好。”
“對,今晚上一起出去吃飯吧,我訂好位置了。”林沉對小花說。
林深也看著小花。
“哦不了,你們吃吧。”
“她今晚上沒空,明天晚上再一起吃吧,反正明天小花還要來的。”林深對林沉說。
小花看著他,心想:什么明天晚上?明天晚上來哪里?誰說明天晚上要過來了?
小花站了起來,“林沉哥,我還有事,先走了。”
林沉也站起來,往外走了兩步算是送送她,林深也想站起來,可是小花已經走出門外,啪嗒一聲把門關上了。
林沉在這里,小蘿就不能來看望林爸爸了,可是接受了林沉的邀請,晚餐的時候,小花還是去赴了約。林沉是一個很睿智的人,小花喜歡與他交談。其實他們的交談并不是所識所知的全盤托出,但是從他的觀點和看法不難看出他是一個淵博的人。他像是一個升級版的林深,更成熟,更穩重,而又極其相像。奇妙的是,他和林深并沒有長時間生活在一起過,所以這種氣質和頭腦更像是一種遺傳。小花不禁想像他們爸爸的樣子。
“感覺你對經濟很感興趣,怎么沒學這個專業呢?”林沉問小花。
小花笑了笑,“我對心理學也很感興趣。”
“哦這樣啊。”林沉點點頭,“你說話的時候讓我想起了我在華爾街工作的一個朋友呢。”他也笑道。
小花臉上掛著微笑,但是沒有接話。林深把頭低著,似乎一直到晚餐結束時都沒有再抬起來過。
林深摔斷手后,幾度想要改變自己的工作方式,他累了,是那種一擊即垮的疲倦,還有四面楚歌的窘迫。可是這一刻之后,他知道自己是一定要堅持下去了,而且只會更拼命。
后面的幾天,林沉都在忙工作,所以沒空再來陪林深,小花也就沒再過來,只帶小蘿來過一次,之前說好的,不能對孩子食言。
小蘿對林深手上的固定器很感興趣,她覺得像她的機器人玩具一樣,所以玩得很開心。小花還是和往常一樣,在一旁稍作收拾。沒過多久,李紫萌竟來了。
她一走進門就看見了小蘿,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對林深說:“林深,我代表公司來看你了。”她把手上大包小包的東西放在茶幾上。
“坐。”林深說。
“小花也在啊。”李紫萌朝著小花笑笑,小花也朝著她笑笑。
“這個是......”她看著小蘿,小心地問。
“這是我的女兒。”小花說。
林深看了一下小花,小花沒有看他。
李紫萌先是沒反應過來,然后又立馬笑道:“你的女兒啊?沒想到你這么年輕就有女兒了。”她轉頭對小蘿說:“你好小寶貝,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蘿。”小蘿用她那可可愛愛的聲音回答說。
“小蘿你好。”李紫萌和小孩子說話時顯得也像個孩子一樣,“我買了蛋撻,給你吃好不好?”她說著,從其中一個口袋里拿出了一盒蛋撻。
小蘿先是看了一眼小花,小花笑著對她點點頭,然后她才害羞地說:“好——”
“要說謝謝哦。”小花說。
“謝謝阿姨。”小蘿說。
“不謝。”李紫萌說。
小蘿拿過蛋撻,不好意思地鉆進了林深的懷里。
“你受傷了怎么都不告訴我啊?我就說嘛,你為什么那么久都不來上班。”李紫萌對林深說。
“我不說你不也知道了嗎?”
“那能一樣嗎?我還是聽他們說才知道的。”
林深沒有說話。
“我要是早點知道的話可以過來照顧照顧你啊。”李紫萌又說,她看向小花,發現小花正在把水果切塊裝進保鮮盒,她走過來,“我幫你吧。”
小花順勢把位置讓給她,“正好,小蘿下午還要上課,我先帶她走了。”
“小蘿下午要上什么課啊?”林深低頭問小蘿。
“舞蹈課。”小蘿仰頭說。
“那我什么時候去看你跳舞哦。”林深說。
“好。”小蘿點點頭。
小蘿跳下沙發,背上自己的小書包,跑到小花腿邊。
“說再見。”小花輕輕地提醒她。
“林爸爸再見,阿姨再見。”小蘿說。
“再見。”林深和李紫萌說。
小花帶小蘿走了。
“她那么年輕就有孩子啦?”李紫萌問林深。
“不關你的事。”林深冷冷地說。
李紫萌閉了嘴,低頭切水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