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統領可是受了傷？顧公子呢？蘭鮮呢？”叢玦答非所問，反是質詢出聲。
梁青上前，“此地不可久留，暫且回轉漢境再細細講來吧。”滿心皆是不知駱弈城可有將我尋得，梁青哪里有閑暇與其等論及旁的。
叢玉擰著眉卻也了然現下仍處匈奴之境，且是恐說來話長遭逢不測，趕忙示意叢玦轉回。
莫良與莫思自是瞧見了梁青，卻并不得過于接近，故而聽不清他等所言為何，卻是未見駱弈城與我身影，皆是憂疑起來。
“二哥，駱公子這是與妹妹匿了身形還是有何不妥？”
莫良蹙眉，“我亦不明。不若咱們二人先且尋上一尋。”
“好。”
待叢玉、叢玦一行人遠離，莫良與莫思才自枯敗雜草與殘雪中起身。
“四弟，我朝他等所來之處打探一番，你于周遭四下察看察看。”
“二哥小心，這茫茫草海不便身形過高招人矚目。”
“明白。”
恰是因此，我與駱弈城方不得明目張膽挺立身形于草尖上掠過，若非尚且通曉徐家之能精髓，恐是會過于疲累趕路了，終是我這一身余毒不可運功，常人再如何腳力不差，卻斷不能如有功力加身的武者可日行甚遠之距的。故而待我耳際隱隱傳來莫良疾馳之音，已是落于梁青等人離去過了半個多個時辰了。
“師兄，該是二哥尋來了。”我忽而拉住駱弈城低聲道。
駱弈城這才松開始終拽著我小臂的手，直起身形朝向正南向望了望。
“尚且見不得，恐是尚有些腳程。不若就此歇上一歇，師妹你這般行路已是時辰不短了，我恐那毒正蠢蠢欲動。”
確如駱弈城所料，我已是強壓胸內翻轉欲要涌出雙唇的血腥之氣，且是不曾料得縱然不得運功，竟是那毒于我過于疲累時竟亦會有所復蘇之勢。
“好。”不再敢遲疑，我忙應下，隨之即刻席地而坐調息一番，更是將隨身攜著的傅世伯相予的藥丸吞咽下兩顆，這才略有緩解。
足有近兩盞茶，我方覺著喘息順暢了許多。
“師妹，方才乃是何人將你帶走？”駱弈城一邊靜候莫良前來，一邊將疑慮詢出口。
我恰是欲要與之商議，便出聲道，“師兄，尾隨蘭鮮一行的人等并非叢玦，而是昔日玉門關與我相識的校尉柳如楊。卻，如今他乃是蘇家嫡子蘇揚。”我便將未曾詳告他盡悉的蘇揚與我之間糾葛、以及上官清流所察蘇揚之事大致講與他聽。
聞言駱弈城蹙眉，“依著他所現，該是與師妹心思非凡，可，終為魔靈一黨奸徒，可當真能如莫思一般叛離其等尊主嗎？莫思乃是自幼由其生母告誡防備且是遠離他等才這般并未見異念的，而那蘇揚如今已然回歸本家，更是權勢斐然，除非受何阻創，否則，我恐其乃是假意投誠之計，若是以示弱之態引你入彀，那……”
“我亦有此憂疑。”我頷首贊同駱弈城之語，“然，他竟是約我于漢境相見，且是已了然我這雙重身份，再如何亦是只得一探究竟的，或恐可如那蘇吾啟一般，于魔靈現下之態有所斬獲。”
駱弈城擰眉細細揣度我應對之法，少時方啟唇，“若是師妹欲要兵行險著，亦可趁此之機令叢玉等人混淆了你與芳茂。”
我一笑，“知我者，師兄也。”言罷起身，朝著不遠處揮揮手，“二哥，我于此。”
莫良正不知方位心急如焚，便聽得我這一聲高喚，即刻喜上眉梢，點足飛馳而至，見駱弈城于我身側，而我亦是面色無異，這才長出一口氣，“幸得妹妹無恙！”
“二哥怎會尋來？”
“我幾人已是至了約定之處，卻并未見你，正是不安之際，芳茂識出自我等身前匆匆而過的恐為官軍，四弟便與我一路相隨，方才確是見得他等與梁公子及叢大人碰面，我便朝此向追來。”
“呀，萬勿令大哥他等久候，咱們速速回轉吧。”
待及先得見莫思，而后又是急急趕回邊塞時，已然皓月當空了。
“公子！真真急死我等了。”莫武原地跳腳不住央求莫達放其前來尋我，而莫達與莫山亦是無措憂疑之時，我等到來自是松了眾人之心。
“令兄長們憂心皆是顧名之過。”我忙施禮賠罪，卻被他等攔下。
我也不再客套，見芳茂畢恭畢敬立于一旁，忙道，“眾位兄長、芳班主，恐是此番調換身份之事尚且需得從長計議，咱們先行回轉玉門關與青兄匯合后再議不遲，且仍需分路而行。”
“公子！”梁青見我與駱弈城踏入官驛，便徑直上前，上下將我詳加打量一番方掩下欣喜之情。
“叢大人何在？”我不禁相詢。
“顧公子，統領有傷在身，還請公子樓上一敘。”一名暗衛從旁施禮應聲。
我微一側眸便將其看入眼中，心內頓時一驚，卻于面上無異。
“請小將軍帶路。”
梁青與駱弈城隨著我身后，然他那一閃而逝的眼色示意卻并未落空。
“顧公子！”
“公子無恙便好！公子不得內力相助，末將恐那蘭鮮于公子不利，幸得無礙，否則恐是皇上必要問責了。”
叢玦先行與我見禮后，臥榻之上的叢玉即刻起身近前，只是這言語太過敷衍疏離客套了些。
“叢大人恕罪！怪顧名憂心那毒煙再度挑動體內異毒發作，便急急隱匿遠處未及知會大人，卻仍是好生緩了一時方起身追趕。聽聞大人傷了，不知這傷可有礙？”我亦是寒暄以應，卻并不提及叢玦逾時未達方致我等險些陷于危境之事。
“顧公子，該是末將請罪才是。”叢玦單膝及地拱手垂眸，“末將所轄暗衛遭蘭鮮奸賊識破，幸得其不明我等相隨深意，僅以為乃是伺機于漢境行刺，便于離去之時與我等下了蒙汗藥，這才使得我等不察之下險些誤了大事，還請公子降罪懲處！”
我趕忙大步近前將其攙扶起身，“副統領如何這般大禮，顧名自是受不得。且是我與師兄及青兄并無傷損，反是叢大人代為受過，顧名實乃心內不安。”官話并非我不通曉，僅是如此矯揉造作虛情假意實乃非我所愿，卻，上官清流曾于我出京時提點——必是與叢玉等人需得這般相待的，非是禮數牽絆，而是他等領了皇命于身，與我不過監察罷了，實實無需以我過往熟識江湖性情以待之——故而我方如此用了“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之策。僅是這般將上官清流那朝堂之上的虛與委蛇之態加于己身，委實別扭得很。
“僅是，此番良機竟被如此錯失，不知皇上可會斥責。”我故作哀怨長嘆一聲。
叢玉不知出于何樣心思，亦是嘆了一聲，“哎，幸得叢玦率人尚且有所斬獲，并非毫無收益，希冀皇上可網開一面。”卻轉而即刻詢道，“不知顧公子日后又將作何打算？”
駱弈城與梁青聞言俱是一怔，不想這叢玉竟如此直言不諱，需知我早已稟明天子，師門便是于玉門關所轄大漠腹地，現下已然瀕近，難不成叢玉尚有何圖謀？還是說皇帝暗中命他必要一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