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曾見過這樣的英兒,和平時果敢活潑的樣子截然不同,此刻少女漆黑琥珀般的眼瞳閃爍著不一樣的光彩。
可是這樣的英兒反而有種讓人飛蛾撲火的美。
我靜靜地整理下思路,終是謹慎地開了口,“英兒,那你可以告訴我關于你的事情嗎?”
我想了想又接了一句,“如果涉及到你的隱私問題,英兒你可以不說的,我也不追問?!?
英兒眉目舒展,輕輕地搖搖頭,溫和地對我說:“蕓蕓,我可以告訴你啊?!?
我在英兒的簡述中知道了這件“傳聞”的原貌。
英兒原本是在來自遠離市中心的一個小鎮讀初一初二的,她的家里就三人,她一個小孩,經商的母親,以及在嘗試創業的父親。
一切都很好。
如果不發生意外的話。
英兒的父親在英兒讀六年級的時候采購了一批機器作為工廠的用具,但是是英兒的父親檢查疏忽了,那批機器里有幾件問題很嚴重。
其實是英兒的父親貪心了,故意找了低成本的機器維持工廠的運行,因為那時英兒的爺爺得了嚴重的病,醫療費很高,英兒的父親只能加快工廠的運行,加大盈利。
后來,出事了。
英兒父親工廠下一名工人在運行機器的時候,機器短路,爆炸了,那名工人……失去了意識。
英兒的父親后悔至極,主動去警察局,被拷走去了監獄。
我聽著,看著假裝輕松而身體卻微微顫抖的英兒,果斷伸出自己的手,牢牢地握住英兒出汗的手,“英兒,不用再說了……”
英兒轉頭望著我,“不,聽我說完吧,蕓蕓,我想讓你知道?!?
“好,我在聽著?!蔽亦嵵氐狞c點頭。
英兒的家人一直竭盡全力去賠償那位工人以及他的家庭,英兒的父親總是陷入自責的漩渦之中。
那件事后英兒已經升初一了。
小鎮的消息傳得特別快,特別是這種爆炸性消息,很多人喜歡添油加醋地傳播著。
所以英兒的同學們也知道了,他們說英兒的父親是“殺人犯”,她是殺人犯的女兒,以后也會成為殺人犯的。
我覺得鼻子有點發酸,輕輕地晃了晃英兒的手,英兒也輕輕回晃著我的手。
“沒事?!?
“至于不良少女,初中的時候班里有個男生起哄我的,他說我父母肯定都不是什么好東西,說我的爸爸是殺人犯,我的媽媽說不定是狐貍精。我那時立刻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
“我忍不了其他人說我的父母,我直接掄起拳頭,左一拳右一拳直接往他臉上揍,他也是只會耍嘴皮子,一點還手之力都沒有?!?
“要不是別人拉著了我,我可能不止把他揍到去醫院住一天了?,F在想想,確實是不良少女了?!庇壕瓦@樣一字一句地闡述著。
英兒的父親并沒有在牢里呆很久,他出獄之后和英兒的母親一同抓住網絡經商的好時機,加快盈利速度,很快就獲得了第一桶金。
他們付給了那名工人的家庭雙倍的賠償,英兒的父親一直堅持去拜訪那名工人的家庭。
其實,那名工人的家人們已經慢慢原諒了英兒父親,反而是無關緊要的親戚路人一直咬著這件事不放。
英兒后來家境確實很好了,她的父親在市中心買了一套房,在初三第一學期的時候讓英兒轉學,英兒來到了市里最好的中學學習。
英兒也努力,高中也考上了市里第一中學。
“蕓蕓,這就是我以前的事了,其實如果你不曾提起這件事,我或許永遠不會告訴你,畢竟,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抱歉?!?
“我父親確實在一開始做錯了,對于那名工人,我也很愧疚。
可是那是我的父親啊,是我最愛的家人,我不想聽到別人這樣議論他……”英兒的聲音漸漸有些發啞。
我輕輕拍了拍英兒的后背,她僵硬緊繃的肩膀慢慢地松弛下來,朝我感激地笑笑。
“開學時看到你,覺得你很好相處,就擅作主張坐在你旁邊了。事實證明,蕓蕓,你確實是個很好的女孩?!?
“現在,你想知道的我說完了,蕓蕓,接下來你要怎樣看待我,我都可以接受?!庇盒虞p輕摩擦著地面,看起來有些緊張不安,好像生怕被我討厭了。
以前內斂不主動,膽怯怕事的我,這一次邁開了腳步,伸開手臂抱住眼前緊張不安的少女。
我模仿著英兒平時說話的語氣,“我說翁英兒你是不是傻,謝謝你愿意和我說你的過往,你不是別人傳言中的那樣,你是我的朋友,我值得信賴的人。”
“我只是想問問你,對于這樣的流言蜚語,我該怎么幫助你。讓你回憶起不好的事情,反而是我的錯啊?!?
一向自封淚點很高的英兒此時竟然哭了,“別說那么煽情的話,嗚嗚嗚肉麻死了,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嗚嗚嗚……”
我咧咧嘴笑了笑。
英兒突然想起來什么,趕緊對我說:“蕓蕓,慘了,我們翹課了,距離上課鈴響已經20分鐘過去了吧!”
幸好我們躲的地方隱蔽,教導主任沒發現。
我難得任性地說道:“沒事,我們先去衛生間洗下臉,放學了再溜去教室和班長說明一聲。功課明天趕快補上了就好,偶爾,逃一次課吧?!?
英兒笑了一聲,“好呀,高蕓蕓,你竟然也會翹課哈哈哈?!?
我的眼神明亮執著,盯著懸掛在高空中的那一彎明月,笑的狡黠。
“是啊?!?
我和英兒在黑暗中并肩坐著,我們的友誼在無聲的喜樂中共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