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哭著撒潑,媽媽來抱她哄她,被爸爸攔下,從那以后她再也不敢在喇叭聲響起后還亂跑了。
這一次,爸爸居然沒有打她。
她本來應該士氣高漲,得寸進尺地繼續指責他。
偏偏,她做不到了,只要想到他一個人守著媽媽冰冷的身體,她就難過得想要抽自己的耳光,她多想讓他狠狠教訓她一頓,可她覺得爸爸失去媽媽以后,好像再也沒有了力氣,他變得遲鈍,冷漠。
他該是怎樣的絕望,聽姑姑說,那一天救護車到了家里,醫生現場搶救完后,說已經救不了,他哭得聲嘶力竭,跪在地上求醫生再救救她。
爸爸怎么會給人跪下呢?
他以前總是說,咱不干那丟份子的事兒。
她從來沒有見過爸爸哭,小時候家里老鼠很多,媽媽怕老鼠,可爸爸故意用老虎鉗子夾住了一只老鼠的尾巴,得意給媽媽炫耀,嚇得媽媽大哭,陸應佩就問媽媽,爸爸有什么害怕的東西?
媽媽問她,是不是要給她出氣?
她說是,他把媽媽嚇哭了,我也嚇哭他一次。
媽媽就說,不要嚇爸爸,爸爸比她更愛哭,要是爸爸哭了,她會心疼的。
這么多年過去了,她從來沒見過爸爸哭,也許,他只在媽媽面前哭過,也只讓媽媽知道他其實很軟弱。
沒想到,媽媽不讓她惹哭他,她自己卻把他傷到極點,留下他一個人,以后,他要如何度過布滿陰霾的每一天。
她原本想讓朝陽把Black接到她家里過幾天,等她事情都辦好就去接它,但她想起來許士潛似乎很討厭貓狗,這樣一來,朝陽應該很難做。
可除了朝陽,她也想不到其他人可以照顧她的貓。
左思右想,還是只好拜托朝陽。
朝陽第二天就去那家醫院看了貓,可去了以后才知道貓已經被袁寒接走了。
“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醫生說,已經有三四天了,Black現在應該就在袁寒那里。”
她有些為難。
朝陽聽出她的話意,“要是你想,我可以去袁寒那里把貓接到我家。”
“可是許士潛怎么辦?”
“他十天半月不回來一次,沒事的。”朝陽說。
“那……”
“我下午就去找袁寒,等我接到了Black再和你視頻通話。”
“好,朝陽,謝謝你了。”
“不要緊,對了,醫生說Black恢復不錯,要是后期腫瘤不再長,應該沒事的。”
“好,我太忙了,這些時候也顧不得Black,你幫我照顧幾天,我回頭就去接它來。”
“接它?你不回H市了?”
陸應佩搖搖頭,“朝陽,我不能再繼續任性了,家里面很冷清,你知道嗎,冷清得我都害怕,我不曉得留我爸一個人他會胡思亂想什么,他需要有人陪著他。”
“以后呢?”
“我還沒有想那樣遠。”
“你要在家鄉那邊工作?”
“我有這個打算。”
朝陽覺得再問這個問題就有點像是揭人傷疤了,但她想,陸應佩應該早點放下,“你和袁寒,真的到頭了?”
“我愛他,可是朝陽,沒有回應的愛,根本支撐不了多久,一個人的容忍和退讓也絕換不來另一個人的真心相待。”陸應佩說。
“你想清楚就好。”
“是,我都想清楚了,袁寒和我,從來都是對付著談戀愛,他太敷衍我,我也太愚蠢,我想過了,早就該不抱希望,可我又犯傻,一次次幻想他會回我身邊,你說,這也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哈哈……”
朝陽聽她干巴巴笑著,心里頭疼得不行,“你……別想太多……陪陪叔叔也好,阿姨在那邊能放心一點兒。”
她嘆息說,“我也是這么想的。”
生命中總是充滿巧合,H市說大其實也不太大,朝陽發誓自己做夢也沒想到會在這里碰見普拉達娜。
她穿著一件袁寒的白襯衣,朝陽猜測是他的,因為那件衣服實在太長,普拉達娜光著兩條細白的長腿在袁寒的沙發上坐著,懷里還抱著一桶爆米花。
在她身邊同樣愜意的,是陸應佩養的那只Black,灰色的小貓,眸子藍得像是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