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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想見小蝸牛

什么叫做昌源郡公欺負(fù)自己了?蕭齡萓有些不解,莫非是魏霂也知道了昌源郡公夫人的那件事?可是就算是知道了,魏霂要沒有理由為自己出氣啊。

恪太妃雖然不是太后,但年紀(jì)大了子女又多,皇帝為了給自己的幾個兄弟姐妹面子,將外臣的壽宴設(shè)在了太液池旁的蓬萊殿里,赴宴的眾人將車馬停在了右銀臺門外,然后由內(nèi)侍引著進(jìn)入蓬萊殿。

漫長的甬道上行走著不少人,個個都是金枝玉葉的權(quán)貴高官。

蕭齡萓下了馬車才認(rèn)真地打量了一番魏霂,然后一臉無言以對的看著魏霂,還有魏霂身后的那幾個副將。

“怎么了?”魏霂問。

“今日上恪太妃的壽宴,不談國事,你們就不能穿點(diǎn)華麗點(diǎn)的衣服嗎?”蕭齡萓拉著魏霂將魏霂拉到角落邊上,伸手給魏霂整理衣服,“就是不華麗你這衣服總得整齊些,你看看你這衣服,都沒燙平,咦?你怎么連塊玉佩也沒有帶?”

魏霂實(shí)誠地回答蕭齡萓:“沒有?!?

蕭齡萓扶額,嘆息一聲然后往自己身上看了看,思索片刻解下了自己的一塊雙耳同心白玉蓮花佩帶到了魏霂的腰帶之上:“我今天帶了禁步,這玉佩就給你吧,你我都是二品,這玉佩給你也剛剛好?!?

魏霂讓蕭齡萓拉扯伺候著自己笑了笑道:“定情信物嗎?”

蕭齡萓瞪了魏霂一眼:“晚宴結(jié)束了還給我!”

說著蕭齡萓看了眼那幾個副將,雖然都換了常服,沒有一身鎧甲的就過來,但是腰上都是空蕩蕩的。

“就算是男人也要注意一下形象啊。”蕭齡萓頭疼地要死。

腰佩是以別官階的佩件,縱然他們都是常年在邊疆的武夫也知道這個道理,就是太長時間的不拘小節(jié),弄得今天他們換衣服換的是興高采烈的,卻沒有一個人記起要帶一塊玉佩的,就連許良?xì)J也忘記了。

不過要讓他們?nèi)フ矣衽骞烙嬕餐﹄y的,還不知道有沒有呢。

“蕭左相,咱們就這么走唄,大不了讓那些個酸不溜秋的文官叨叨幾句,又不會死。”一個副將嚷嚷著道。

“官威有別,你們不帶玉佩以示身份,誰人看得起?”蕭齡萓微微皺眉道,“若是被有心人注意到,再誰說兩句藐視官階制度,你們的腦袋還想不想要了?”

“現(xiàn)在立刻出宮去買或許還來得急?!蔽弘幱媚抗馐疽庾约旱膸讉€部下閉嘴然后對蕭齡萓道。

蕭齡萓搖搖頭:“來不及了,你們······”蕭齡萓皺了皺眉然后突然想起一件事,問道,“你們帶賀禮了沒有?”

許良?xì)J一愣:“這不是可送可不送的嗎?”

蕭齡萓:“······”

這群人在戰(zhàn)場上是什么樣子蕭齡萓不想管,但是這在官場上,當(dāng)真是······廢物一窩。

“那要不我們就不去了吧,反正也沒說我們一定要赴宴?!币粋€副將裝著無所謂地說道,“我們也不稀罕這東西。還不如出去找個酒館喝酒痛快?!?

雖然嘴上這么說,但是眼里卻是隱隱的委屈。

魏霂知道,今日隨著自己來的都是一些年紀(jì)比較小的副將,并且都不是世家子弟,一個個都是泥腿子出身,昨日和他們說了要帶他們進(jìn)宮赴宴,一群孩子不知道有多歡喜,卻不想在這上面出了岔子。

偏偏又是宮里的壽宴不是他們的慶功宴沒有那么多講究。

魏霂想著只能麻煩一下蕭齡萓了,低下身在蕭齡萓耳邊耳語了兩句:“這群孩子挺可憐的,蕭左相大發(fā)慈悲幫幫忙吧。”

蕭齡萓思索片刻問道:“你們應(yīng)該都是四五的品吧?!?

魏霂代替身后的將士點(diǎn)了點(diǎn)頭。

“該死,我鸞臺沒有四品的官職。”蕭齡萓咋舌一聲搖了搖頭。

“哎,蕭大人,你怎么在這里站著?”蕭齡萓正頭疼著,一個男聲傳進(jìn)了蕭齡萓的耳中。

蕭齡萓扭頭看去瞇了瞇眼:“胡舍人?”

這位是蕭齡萓升任鸞臺左相之后接替蕭齡萓空出的鳳閣舍人之位的人,名喚胡均,是這廣政城之中有名的紈绔子弟了,年已而立卻依舊遲遲不肯成婚,終日混跡秦樓楚館,風(fēng)流倜儻。

“數(shù)日不見,大人依舊是傾國傾城?!焙一ㄑ凵蠐P(yáng)笑著對蕭齡萓說道,眼里卻沒有淫邪之色。

但即便如此,魏霂還是不大歡喜,就想要上前擋住胡均的目光。

蕭齡萓卻先擋住了魏霂然后道:“胡舍人,我聽說你今日身體不適,想要回府休養(yǎng),那不知可否將玉佩借我一用?”

突然之間被身體不適的胡均:“???”

“實(shí)在是多謝胡舍人了,胡舍人身體不適,就早點(diǎn)回去吧?!笔掿g萓根本不給胡均反對的機(jī)會伸出手道。

胡均瞥了眼被蕭齡萓擠到陰暗里的幾個人似乎明白了什么,輕輕地笑了笑,然后解下了身上的玉佩交給:“也不知怎么的,突然間頭暈了,那這玉佩就交給大人了,大人可要帶著進(jìn)蓬萊殿,就當(dāng)我也到了?!?

蕭齡萓頷首:“一定?!?

胡均轉(zhuǎn)身回去了,才走了沒幾步蕭齡萓眼里又看見了一個人影:“李右丞,聽說你今日家里有急事······”

“黃侍郎,聽說你還有要務(wù)在身······”

“牛少監(jiān),我聽說你······”

“秋司業(yè),玉佩借我,你回家去好不好?”

“蕭左相,你這么把那些人趕回去他們不會恨你嗎?”直到都戴上了玉佩浩浩蕩蕩地行走在了宮道之上了,那些副將們才回過神來,一個小副將開口問道。

蕭齡萓:“一個太妃的壽辰而已,本就不是很重要的事情,大家過來蹭頓飯而已,若是不來還自己得了空閑。我剛才拉得那幾個都是和我有交情的,我知道他們不喜歡宴會,讓他們回去他們還得謝我呢。”

魏霂笑了笑道:“那我也多謝了。”

蕭齡萓回頭看向魏霂莞爾一笑:“不客氣。這條宮道你走過嗎?我小時候經(jīng)常在這兒玩,特別是下雪的時候,宮人們還沒掃雪我們就在這兒打雪仗,掃了雪就跑著滑來滑去。我那時候一到冬天就被裹得和一顆元宵一樣,走路走得不伶俐,走到這兒一定會摔幾次,總要太子或是裕王背著我走?!?

魏霂的目光閃爍了幾下點(diǎn)點(diǎn)頭:“嗯,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蕭齡萓問。

自然是知道蕭齡萓小時候在這兒玩的事情了。

幾個小太監(jiān)帶著貴人進(jìn)了蓬萊殿之后折返回來,見到蕭齡萓一行人立刻讓到了一邊,低垂著頭,連呼吸都放輕了。

如今見到魏霂是這般大氣不敢喘一下,那么七年前呢?

“別看了,那些可都是皇子王孫呢,豈容你一個敗將窺視,趕緊低下頭走過去,皇上還等著你呢。”太監(jiān)催促著那個不知不覺地停下了腳步看向那一群孩童的方向的年幼小將。

那是才十五歲的魏霂,那也是魏霂打的第一場戰(zhàn)。

在話本之中的少年將軍往往在這第一場戰(zhàn)就大破敵軍,揚(yáng)名立萬。但是魏霂打的第一場戰(zhàn),是一場玉石俱焚的戰(zhàn)。

沒贏也沒輸,重創(chuàng)敵軍的同時自己也損失慘重,主將陣亡、副將犧牲,拼死活下來的將士到最后卻被像囚犯一樣連夜從戰(zhàn)場上帶回來請罪,連一身血污都沒有洗去。出征的軍隊還活著的最高將領(lǐng),居然就是魏霂這么一個才十五的校尉。

魏霂還是一身戰(zhàn)甲,因為剛從戰(zhàn)場上下來就被那個胡亂指揮的監(jiān)軍送上了去往廣政城的路,聽說是要治罪,因為他們將一支三萬人的大軍,打得只剩下了不足五千人。

雖然太監(jiān)這么說了,魏霂的腳步卻還是沒有挪開,他冒著風(fēng)雪從戰(zhàn)場上奔回廣政城,眼前還揮之不去將士們廝殺拼命,血染沙場,口鼻之中的氣味還是難以忘記的作嘔血腥。而在這紅墻之內(nèi),這些皇子王孫卻縱情享樂,嬉戲玩鬧。

魏霂難道就不是皇子王孫嗎?魏霂默不作聲地收回目光,簡直要抑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憤怒。

“??!”一個女孩突然尖叫了起來,卻是因為看見了一身血污的魏霂,“這是什么人?這么會在皇宮里?快把他趕出去!”

領(lǐng)著魏霂的太監(jiān)連忙陪著笑道:“壽安郡主萬安,沖撞了壽安郡主實(shí)在是奴才的不是。只是這人是皇上傳見的,皇上眼下還在等著這位呢。”

那不過八九歲的壽安郡主鼓起腮幫子問:“他是誰?”

“回稟郡主,這是這次隨林將軍出兵的校尉?!碧O(jiān)回答。

壽安郡主皺眉:“林將軍不是死了嗎?聽我父王說還把一支好好的軍隊打沒了,真是廢物!哼,我看他們這些人也活不了多久?!?

魏霂握了握拳,直想上去朝著這個什么壽安郡主揮一拳,他們在外面那般拼殺,以三萬對二十萬,好不容易才搏了一個沒有一敗涂地,居然在這些人眼里就只得到一個“廢物”的評價嗎?

“要不是你的那個好表哥剛愎自用,胡亂監(jiān)軍,又怎么會是這樣子的局面,枉死了那么多人。我看這些幸存的戰(zhàn)士該賞,倒是你表哥應(yīng)該砍了頭去祭旗。也不知道你那個好表哥是給了多少錢買了個監(jiān)軍的位置。身為文官延誤軍事,混賬。身為武將不敢上戰(zhàn)場,在后面當(dāng)縮頭烏龜,廢物!”一個半睡不醒的、軟綿綿的嗓音傳了出來。

魏霂下意識地往那一群人之中看了過去,只是人影錯亂,并不知道是誰說的話。

“你······”壽安郡主氣呼呼地想要吵架,但是在轉(zhuǎn)過去的時候卻又瞬間蔫了下去不敢說話。

一個長身玉立的少年信步而來:“小蝸牛,該回去了?!?

魏霂不發(fā)一語地繼續(xù)往前走,那個小姑娘叫做小蝸牛嗎?

魏霂走進(jìn)御書房時立刻就被呵斥跪在了地上,御書房里一堆的文官不知道嘰嘰喳喳地在說些什么,千里迢迢的把魏霂叫了回來,卻只讓他跪著,一句話不讓說。魏霂心里頓時又是一股無名火,忍了半晌猛地站了起來,把那些人嚇了一跳。

魏霂大步向前幾步,身上的血腥味將皇上都嚇了一跳,那時說了些什么,魏霂已經(jīng)記不清了,只記得當(dāng)時借著年少氣盛,心里想著什么嘴上就說什么,也不加修辭潤色,也許是滿口粗話,卻著實(shí)是痛快。最后又重復(fù)了一遍那只小蝸牛的話。

左右那些文官吵來吵去就是要治罪,那也不在乎治得更重一些。

皇上目瞪口呆,倒是站著皇上身邊的那位劍眉星目的將軍對著魏霂笑了一下,然后轉(zhuǎn)身向皇帝作揖道:“皇上,臣以為這位小將之言很是不錯,之前臣就說過了,黃健監(jiān)軍誤國,果不其然。這一陣林將軍是以一敵三,又是在有奸佞胡為的情況下,不失寸土已經(jīng)是盡了全力了。臣也以為應(yīng)當(dāng)安撫長捷營殘部,還能留下、愿意留下的便留下,若是傷重?zé)o法留下想要回家的也賜銀放還。至于那個監(jiān)軍黃健,應(yīng)當(dāng)祭旗,以慰林將軍在天之靈。”

皇帝沉吟片刻然后道:“陳卿所言甚是,那便按著陳卿之意辦吧?!?

魏霂知道那個人是什么人了。

天策上將——陳皙舟,那才是話本之中的主人公,在同樣十五歲的年紀(jì),魏霂吃了敗仗險些喪命,而在陳皙舟十五歲的時候,卻是威視了西戎,打下了西部迄今為止已經(jīng)是第五年的太平。

官吏們退了出去。陳皙舟走下來攙扶起了魏霂,撐著魏霂搖搖欲墜的身子帶著魏霂走了出去。

“傷得不輕,隨我去太醫(yī)院療傷?!标愷蹖ξ弘幷f道。

魏霂輕輕地點(diǎn)點(diǎn)頭。

“你見過蕭五小姐了?”陳皙舟問道。

魏霂不解:“蕭五小姐······是誰?”

“你不知道?”陳皙舟有些詫異然后笑著回答,“那最后一句話是你自己想出來的?還是聽別人說的?”

魏霂的身子撐不太住了,眼皮直要黏在一起,在陷入昏迷之前,魏霂從口中吐出了細(xì)微的三個字:“小蝸?!ぁぁぁぁぁぁ?

再之后,陳皙舟領(lǐng)兵掛帥,帶著魏霂重回戰(zhàn)場,贏得漂漂亮亮地回來,給魏霂記了一個大功。也是在這個時候,皇帝才認(rèn)出魏霂來,似乎是為了補(bǔ)償,皇帝許了魏霂一個賞賜。

在滿堂的注視之下,魏霂鬼使神差地說道:“我想見一見小蝸牛。”

皇上驚訝地看著魏霂,陳皙舟也看向了魏霂片刻后又是那樣爽朗地笑了。

“我要去含涼殿,你去蓬萊殿吧,我們這就分開了。”蕭齡萓停下腳步對魏霂說道。蓬萊殿與含涼殿相隔不遠(yuǎn),一處是朝臣的席位,一處則是家眷們的席位。

“他們都認(rèn)識你,你有沒有戴玉佩算個什么事?!蔽弘幷f道。

蕭齡萓搖搖頭頭道:“蕭國公大夫人在后面,我不陪著難道要不孝嗎?”

“紹王妃也在后邊難道我也要去陪著?”魏霂反問,然后拉著蕭齡萓就走,“少廢話,走?!?

“哎哎哎,我要摔了!你走慢一點(diǎn)。”蕭齡萓平地摔進(jìn)了魏霂的懷里。

“你這腳是怎么回事?”魏霂扶住蕭齡萓問,從前幾日魏霂就覺得蕭齡萓的腳有問題,可是差了幾天居然什么都沒有查出來。

“能有什么回事啊?!笔掿g萓揮了揮手并不愿意多說,“反正就是走不快。”

魏霂想了想勾唇一下:“也對,你從小就是只小蝸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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