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輕快,隨著河水一路漂流到了河北境內。
等到小船靠岸之后,幾個額頭上戴著紅色頭巾的士兵走上前來,躬身問道:“敢問船上坐著的可是蕭教主?”
船艙前的門簾被拉開,只見一個穿紅衣的中年人帶著一個少年和一個少女走上了岸。
少年一副高傲的模樣,頭總是高高揚起,目空一切。
當他看到那一頭熟悉的紅色頭巾時,不由得想起了昔日在潁上城的那些兄弟,一時不禁百感交集。前些日子他還是皇帝,現在他卻成了無名之輩。
這其中的落差之感只有他能夠體會。
而少女則是一臉好奇地望著周圍的一切景物,眼睛里滿是光彩。
紅衣男人笑著說道:“本座就是,是徐公讓你等在此等候?”
士兵說道:“皇上事務繁忙實在無法抽身親自前來接您,現在他在蘄水城皇宮之中等您,馬車已經備好了,快隨我來吧?!?
紅衣男人點了點頭,帶著少年和少女一起隨士兵進了馬車之中。
馬車飛快地行駛在城池之中,周遭的一切都顯得那么的蕭條。
硝煙彌漫在街頭,還有人在不停地收斂士兵的遺骸。
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塵土和哀傷。
戰爭帶給人的永遠只有無法磨滅的傷痛。
若不是被逼無奈,他們又何苦要選擇過著朝不保夕的生活。
馬車一路來到了蘄水縣,里面有一座富麗堂皇的皇宮。
這里是天完皇帝徐壽輝的都城所在。
士兵帶著三人一路走上高高的階梯,階梯通往皇宮。
在他們行走在階梯上的時候,不時還有人從他們身邊匆匆走過。
他們的手中或是拿著案卷,或是拿著皇帝的御令。
整個皇宮里的人看上去都忙碌極了。
等到幾人來到宮殿外面的時候,那個領路的士兵停了下來,對三人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三人還未踏進宮殿里,便聽到一聲氣急敗壞的呼喊聲。
“敗報,又是敗報,朕不想再聽你們解釋,你們要是再輸下去,恐怕朕就要自刎殉國了。”一個有力的中年男人的聲音從里面傳了出來。
當三人走進去的時候,只看見一個白發長須,身穿黃袍的中年人正坐在主位上對著下面的一群將領們大發雷霆。
當他看到三人走進來的時候,連忙換上了一種友善的笑容。
他徑直走了過來,一把拉住了紅衣男人的手,說道:“蕭老弟,實在是不好意思,老哥我手上事情太多,走不開,要不然我一定親自去迎接你。”
其余幾個將軍見狀連忙拱手對紅衣男人說道:“見過蕭教主?!?
紅衣男人笑著說道:“幾位將軍不必客氣,是在下打擾了諸位,應該由我向諸位陪個不是才對。”
穿著黃袍的男人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蕭老弟何必跟我這么見外,來人啊,快去準備酒菜,我要好好為蕭老弟接風洗塵。”
說完,他又看向了那個一直高仰著頭,一臉不屑的少年。
他仿佛絲毫不介意少年這一副高傲的模樣,笑著說道:“想必這一位就是侄兒吧,果然是一表人才,看上去和蕭老弟你像極了。”
紅衣男人笑了笑,說道:“犬子頑劣不堪,請徐公不要見外。”
“哪里的話,小孩子嘛,有點脾氣是正常的?!彼坪跻稽c兒也不建議,反而笑著說道。
就在他們你來我往的寒暄的時候,一個傳令兵渾身是血地捧著一卷書信匆匆而來。
“報!”傳令兵精疲力竭地跪在地上,大聲說道。
黃袍男人一臉不耐煩地從傳令兵的手中結果書信,還沒看幾眼,他就怒不可遏地將信摔在地上。
他對周圍的幾個將軍們說道:“你們自己看看,這就是我的好元帥,還沒到半柱香的功夫,就已經讓元軍連破我五道城門了?!?
中衛將軍臉色一驚,然后將那書信來回傳閱,每個人的臉上都流露出了一絲絕望。
黃袍男人對著傳令兵說道:“快把你們的那個混賬元帥給我叫過來,讓他馬上過來。”
傳令兵還沒喘過氣來,便又接過了新的旨意,匆匆地趕往元帥大營前去傳喚大元帥。
大概過了足足半柱香的時間,一個身穿銀白色鎧甲的男人一臉狼狽地走了進來,在他身后還跟著一個小卒。
當那個小卒經過紅衣男人身邊的時候,他的眼神明顯變得驚慌了起來。
而一旁的少年也看清了那個小卒的臉。
此人正是昔日在潁川城中對他俯首稱臣的陳九四。
當陳友諒看到兩張熟悉的面孔之后,臉上飛快地略過了一絲驚訝,然后慢慢地轉為了平靜。
在這種雙方都相識又不好相認的情況下,最好的辦法就是暫時保持沉默。
只見那個白甲將軍對著黃袍男人跪了下來,說道:“罪將倪文俊拜見陛下?!?
“你也知道自己有罪?”黃袍男人一臉憤怒地說道,“我封你為三軍元帥,百萬大軍都給你一個人指揮,現在你自己說說看,你都給我打了多少場敗仗了?”
“末將有罪,請皇上下旨降罪。”倪文俊低著頭,說道。
“你可知道你犯的是死罪?”黃袍男人冷冷地說道。
一聽這話,周圍的將領們紛紛開始下跪為倪文俊求情。
“皇上明鑒,大元帥之所以屢戰屢敗,實在不是他的過錯啊?!币晃粚④娬f道。
黃袍男人沒好氣地說道:“朕把大軍都交給了他,現在打了敗仗,你們卻說不是他的錯,難道這一切是我的過錯嗎?”
那位將軍連忙說道:“我軍的人數和元軍相當,但是我軍太過松散,而且軍紀不明,從上到下所有士兵原本都是農民,在他們跟隨皇上之后,和元軍作戰沒有一次處于上風?!?
“那你說說,我該怎么辦?難道要等著元軍攻破我的都城,然后將我五馬分尸嗎?”黃袍男人嘆了口氣,說道。
這一下,在場的所有人都不說話了。
他們沒有一個人知道接下來該怎么辦。
見到這幅場景,黃袍男人又羞又氣,他實在沒有想到他手下全是些酒囊飯袋。
就在這個時候,倪文俊身后的那個小卒開口說道:“我知道該怎么辦?!?
這一句話,頓時將整個大廳里的人驚得說不出話來。
待他們反應過來之后,全部都一臉看好戲的神情望著倪文俊,而倪文俊更是氣得漲紅了臉。
剛才才有人說他們軍紀不明,現在這個小卒居然敢擅自開口說話。
倪文俊當即不管三七二十一,叫來士兵,要將這個膽大妄為的小卒亂棍打死,以正軍紀。
就在陳友諒一聲不響地被士兵架住的時候,有一個人開口了。
“陛下為何不聽聽這個無名小卒到底有什么辦法?”紅衣男人看似漫不經心地說道。
黃袍男人思索了一會兒,他看向那個被士兵架住的無名小卒。
此時的陳友諒一臉鎮定,仿佛絲毫不懼怕死亡。
這種將生死置之度外的氣質讓他不由得對這個無名小卒感到好奇。
他當即命令士兵將這個無名小卒放開,并且讓他將想說的話說完。
陳友諒被放下來之后,深吸了一口氣,說道:“依在下所見,當下我們應該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換帥?!?
此話一出,眾人不禁笑了。
這話說得是有幾分可笑。
一個無名小卒,居然有膽子讓一個皇帝換掉他的元帥。
而黃袍男人卻聽出了他話里的別意。
他笑著說道:“你倒是說說看,我為何要換掉自己的元帥?”
陳友諒陰沉著臉說道:“將帥無能,累倒三軍,這個道理皇上你應該明白?!?
話剛說出口,一旁的倪文俊便一腳將其踢翻,然后破口大罵道:“你這廢物,說誰無能呢?”
陳友諒緩緩站了起來,擦了擦嘴角邊的血,冷笑著說道:“說的就是你,三軍之中,就是因為你這個元帥無能,所以才會屢戰屢敗?!?
“你!”倪文俊被他激怒,頓時拔出佩劍,就要結果了陳友諒。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候,黃袍男人忽然怒喝道:“住手。”
倪文俊見狀只好收回了寶劍,然后用一種充滿殺意的眼神望著陳友諒。
在喝退了倪文俊之后,黃袍男人走到陳友諒身前,目光灼灼地問道:“你讓我換掉大元帥,那誰又能繼任大元帥?”
“我?!标愑颜彽卣f道。
黃袍男人笑了,周圍的將領們都笑了。
那笑中帶著濃濃的不加掩飾的不屑。
一個無名小卒也想要做大元帥,那豈不是貽笑大方嗎?
黃袍男人笑完之后,又問道:“你憑什么?”
“就憑我手下的幾百弟兄?!标愑颜徴f道。
“你可知道此時外面有多少敵軍?區區幾百人,元軍頃刻之間就可以讓你們化為塵埃。”黃袍男人不屑地說道。
“就憑我這幾百人當然不可能擊敗所有的敵軍,但是我可以保證在戰場上贏一次元軍給你看看?!标愑颜徴f道,“我要向你證明,不是士兵不行,而是統領士兵,統領將軍的元帥不行。”
“好,我答應你?!秉S袍男人說道。
其余諸位將領全部出言想要阻止,但都被黃袍男人用手壓下了。
他一臉凝重地說道:“你若真是人才,我把整個大軍交給你,讓你做大元帥也未嘗不可。”
說完,他拿起一塊令牌,說道:“我給你一個營的兵馬,足足有五千人,現在外面元軍的先鋒部隊有一萬人,如果你能靠著這些人馬拿下這一萬人,我就封你為大元帥,為我統帥三軍,但是如果不能做到,你就親自提頭來見吧。”
陳友諒接過令旗,一臉鄭重地說道:“在下定不負皇上的重托。”
說完,他接過令棋,去軍營里召集他的五千人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