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正是深秋,天早已落幕,門前溪水淙淙流動,那幾棵桑梓樹亦不時在風中緩緩作響。星明月晦,銀銀天河總不時滑下幾條速客流星,大地相較則盡是一片萬籟俱寂。
龍白精神爽朗地醒來,才發現自己正躺在樓頂的搖椅上,于是又不由再次翻開了父親的《回憶錄》,又看了一整天,才輕輕地合上了最后一頁,亦才大致明白了一切。
他不禁哼起了《再見》,那首父輩們最喜愛的歌曲之一:
我會牢牢記住你的臉,
我會珍惜你給的思戀,
這些日子在我心中永遠都不會抹去。
我不能答應你,
我是否會再回來,
不回頭,
不回頭地走下去……
“煥哥,原來你真在家啊。”熟悉的銀鈴聲音突然響起。
“咦,誠意,怎么是你?”龍白又驚又喜。
“居然沒看到我,唉,淡了淡了。”仔細一瞧,車鶩正背著誠意,故意嘆了一聲氣。
龍白每次上樓頂時,已經習慣了不開燈,烏漆抹黑的,瞳孔又一時未能適應變暗的光線,自然看得不完全。
“致遠,你們什么時候來的?”龍白有些激動,畢竟也是好久沒見了。
“剛剛咯,你一哼歌,我們就一下子,不知不覺地,來到了你家。”車鶩背著誠意繼續輕巧上梯。
“原來如此。”龍白嘴角上揚,若有所思,只因從此刻起,他才真正地明白了自己體內的奧秘——那些年美好的追憶,終究還是要不回頭地走下去。父親當初一定是將這首歌設置為了統一的密碼,只要一哼,心中正思念的人就會突然出現,來個大團聚。這也是父輩們雖然不會常聚,但互相之間的心卻永遠是連在一起的原因,就像深水中的冰山一般難以描繪和表達。故三人如常喝了刺梨酒。
第二天清晨,習慣早起的龍白依舊如常去天然公園晨跑,那已是他與某人每天相約的老地方。按照往常,龍白都已做完了幾十個俯臥撐,她才會來到。但今天她似乎已提前好久,正做著一套健美操的收尾動作。
“你今天怎么來得這么早?”龍白開始做健身的組合運動。
“我怕再也見不到你,想多看你一會兒啊。”晨晰一邊拿起長凳上的毛巾擦汗一邊說。
“你怎么會這么想,我不是都已經回來了嗎?”龍白開始平板支撐。
“平常我每次來晚,你等不到十分鐘就會開溜。”晨晰平躺長凳做仰臥起坐,“說吧,這次又準備去哪?”
“你屬蛔蟲的吧!知道我要走!”剛走向松木護欄的龍白很是驚訝,一下轉過頭來。
“你說好要陪我一起高考的,可你這次一去大半年,留下我一個。這就算了,我本想陪你復讀,可我昨天才知道你根本就沒回學校辦手續。你到底要去哪呀,連聲招呼都不打,我還是不是你好戰友了,嗯?”晨晰盡是不滿語氣。
“回四夕。”龍白起身,走向松木護欄。
“為什么要回四夕?陽城不好嗎?”晨晰眼中滿是不舍。
“爺爺已經走了,奶奶雖還有我姑父照顧,可我想她,更想替父親好好陪陪她。”龍白略顯無奈。
“那為什么不把奶奶和姑父一家接來陽城?”晨晰不解。
“他們不習慣陽城的喧囂,陽城也沒有他們的世界。”龍白看向晨晰。
“那你呢,難道陽城也沒有你的世界嗎?”晨晰追問。
“有,可我的世界終究是在四夕,因為我的魂在那。”龍白依然靜靜地看著晨晰,那種眼神似乎總覺得看不夠,可又突然強制自己轉過頭。
“去多久,什么時候回來?”晨晰忍不住走近松木護欄,想再次確定龍白的眼神是否堅定如初。
“恐怕以后都不回來了吧。”龍白不敢正視晨晰,只能側目而看。
“噢。”晨晰轉頭看了看湖面,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轉過頭來,亦才發現龍白正一直看著自己,“你一直看著我做什么,你特么不會是愛上我了吧,我知道我魅力大。”
“我也只是想多看一會兒。”龍白微微笑,“畢竟你可是女神級別的大美女。”
“咦,我家龍龍的嘴巴什么時候變得這么甜了。”晨晰亦露出微笑,“又不是見不到了。”
龍白不由地抿了抿嘴唇,有些不太自然:“但愿吧。”
“你是不是有什么話要對我說?”晨晰看出了龍白與平日的不同。
眼神交匯一刻,龍白努力恢復往常,可搭在護欄的雙手居然開始出汗,不由捏緊欄桿。
“你怎么不說話了,這可不是你呀。”晨晰右手搭在龍白左肩拍了拍,搖了搖,“磨磨唧唧的,說就完了。”
龍白的心跳突然不斷加速,呼吸的氣息也越來越重。
“你今天究竟是怎么了?不燙呀。”晨晰用手背撫了撫龍白滲著冷汗的額頭,“畢竟你要是真決定走了,我也沒辦法,可我會去看你的。”
“我。”龍白話到嘴邊卻又說不出。
“你什么呀。”晨晰突然感覺龍白清秀的雙目第一次出現了暈色。
這樣的狀態不知過了多久。龍白的徘徊思想正在腦海里不斷作著斗爭,心臟越發滾燙,呼吸的重音瞬間如風吹過,沉淀已久的那份情感終于爆發:“我,我想做你男朋友!”此后龍白呼吸聲突然變輕,但滾燙的心跳依舊。
晨晰表情驟然凝視,全身僵硬一般。
龍白見晨晰并未回答,就料想自己最擔憂的后果終究還是來了,一時不知如何是好,雙手已下護欄,準備離去。
就在龍白轉身瞬間,一雙手突然挽住龍白腰際,那溫熱的上身不由使得龍白脊背間暖流涌動,秀氣下巴靜靜磕在龍白右肩。頓時只覺時空冰凍,四維停止。過了許久,兩人方松,又再相擁,很緊很緊,不愿松。
“你閉上眼。”晨晰環抱移步至龍白身前,雙目依舊緊緊盯著龍白純粹眼眸。
此后那一刻,龍白只覺唇間溫熱濕潤,唇齒微起,腔間交融,氣息如蘭,鼻尖時而碰撞,腦海神經久久酥迷,不知世界幾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