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落昭這么從容不迫的說出這兩個字，渾身上下的汗毛不由得豎起來。

她用不敢確信的眼神看著落昭，確定他說的很真誠后，嘴角抽搐一下，道：“你殺凡人，天界的人知道嗎？”

“嗯。”落昭就算是密語傳音，也是幾乎不說廢話。

張老爺聽不到二人的對話，只能疑惑的看著他們。在凡人眼中，這兩個人就是大眼瞪小眼的看著對方。

“二位仙人既然認識，是不是會一起幫著封印銅鏡？”張老爺實在受不了眼前的沉默，直接開口問道。

二人的眼眸同時看過來，張老爺不由得渾身顫抖一下。

他總覺得兩個人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只獵物。他想，這一定是自己的錯覺，仙人怎么可能會傷害自己。

顧歌斐實在看不下去了，一把拉住落昭的胳膊。在張老爺驚訝的眼神下，她拽著落昭直接出了房間。

到了院子中，不少家丁都在用疑惑的眼神看著他們，但是沒有人敢向前。

顧歌斐明白落昭是吃軟不吃硬的人，只好用稍微柔和一點兒的語氣道：“邪神大人，小仙只不過是來完成一個任務，掙一些功德來建立道觀。否則，每天生活在可能會被‘除名’的威脅中會很辛苦的，希望大人能成全！”

“你……”落昭鷹眼稍稍瞇起一些，“沒有道觀？”

說起這個，可真是顧歌斐的痛啊。別人都有道觀，不明白為何她什么都沒有。她想起來就是難過，于是裝出可憐的樣子，道：“大人，您會成全我嗎？”

這個大人叫的可真了不得，落昭的手都抖了。

“邪神大人，我不想看到您在殺凡人。我以后掙到錢就幫您供奉香，絕對會讓您的道觀香火旺盛。”顧歌斐趁熱打鐵的說著，甚至眼眶通紅，似乎要落下來眼淚。

“……”

落昭從來都是被人用嫌棄或者害怕的眼神看，第一次有人用這種可憐巴巴的樣子瞧著他，讓他實在于心不忍。

他嘆了口氣，淡淡道：“我不殺了。”

這真是一大進步啊！

顧歌斐心里竊喜，面上卻依舊是愧疚的神情，搖了搖落昭的袖子，道：“對不起，讓邪神大人為難了。”

“不為難。”落昭冷冷的說著，不動聲色的抽出了手。他感覺自己再被顧歌斐拽一下，她什么條件都會答應下來。

張老爺這時候出來了，試探著問道：“二位仙人說完話了嗎？”

顧歌斐當即笑道：“說完了！我跟殿下商量了一下，這個銅鏡不是很好封印，因此我們兩個一起合作！”

“哎呀，那就拜托兩位仙人了。”張老爺滿臉堆笑，眼睛都快笑沒了。

落昭沒有說話，徑直走進了待客廳之中。他明顯感覺到腰間的長劍在顫抖，大概是看到自己的主人居然會心軟而震驚吧。

顧歌斐跟在后面進入，二人一同入座。張老爺讓老爺奉上茶，態度比之前還要討好。他與顧歌斐說了幾句客套話后，又與她對了一下事情的描述，后狠狠嘆了口氣。

其實，關于銅鏡的傳言比外面的還要可怕，因為他是親眼看到家丁被銅鏡吞了進去的。

當銅鏡從道人家再次出現在張家之后，比之前變得更加兇殘了。

當天晚上，銅鏡里的歌聲非常駭人。家丁便前去查看，就看到在銅鏡里竟然有一個滿臉蒼白穿著紅色嫁衣的女子。她低著頭，一邊梳頭一邊哼歌，模樣甚是可怕。

他嚇得大叫著飛快的跑開，動靜大的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包括張老爺。

當眾人趕過來時，看到的就是銅鏡里一只蒼白的手伸出來。它一下子扯住了家丁的腳，長長的指甲嵌入他的腳踝。

他疼的大叫，但是卻根本無法掙脫開。

眾人沒有一個人敢上前，就眼睜睜的看著他被那雙手拖著進入到鏡子里。隨后唱歌的聲音戛然而止，鏡子恢復了平靜。

如此可怕的情景，嚇暈了一批人，有的甚至當場就要回家。

張老爺也很害怕，但拒絕了所有要回家但人。他讓家丁們連夜去道士家，找到了一塊兒滿是靈符的紅布蓋在鏡子上，之后用鎖鏈鎖在了專門的屋子里。

盡管那銅鏡無法再吃人，但是一到晚上，里面就會傳來敲門聲和女人的慘叫聲，聽的實在是讓人心驚膽戰。

說到這里，張老爺似乎還是驚魂未定。他喝了一口茶，起身對著二人抬袖道：“希望二位仙人能幫忙鎮壓，感激不盡！”

而顧歌斐現在滿腦子都是方才敘述的畫面，顫抖的手去端茶杯，差一點直接扔地上。她深呼吸來平復心情，在心里默念了幾遍“銅板”之后，才稍稍冷靜了一些。

這些全都落在落昭的眼睛里。

他不動聲色的轉過頭去，若有所思的看向手中的茶杯。

張老爺特地讓家丁們給二人收拾出來房間，方便他們在屋子里休息。而銅鏡里面的妖魔鬼怪出來的時間，是在子時。

顧歌斐回到房間后，想到這些事就坐不住。她偷偷從窗戶翻出去，順著張家院子的小路溜達到了后門。

這里只有一間荒廢了的小屋子，周圍幾棵參天大樹將光亮完全遮蔽，而在其中一棵樹下，蒼術竟然靠著樹干在吹葉子。

曲子悠揚婉轉，仿佛在訴說著什么故事。

顧歌斐心中感慨，為何別人家的法器多才多藝，能文能武。

感受到顧歌斐的目光，蒼術緩緩抬起頭來，點點頭打招呼，隨后指了指被大樹掩映的小屋屋頂。

她順著手指看上去，就見到落昭冷著臉坐在上面，望著前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顧歌斐當即奔過去，抬著頭熱情道：“邪神大人，這是準備賞月呢？”

落昭的眼眸自白綾后面透出來，冷冷的瞧著她，仿佛在說：“你在逗我？”

為了能拯救“邪神大人”，顧歌斐厚著臉皮飛到了屋頂上，自顧自的在他身邊坐下。無視著落昭稍稍移開的身體，笑瞇瞇道：“邪神大人，怎么有雅興在這里賞風景？”

“思考讓你克服恐懼。”落昭一句話直接揭穿了顧歌斐方才的失態。

“……”

顧歌斐尷尬的仿佛能扣出三室一廳，半晌后才無奈道：“邪神大人，咱們都是天界的人，能不能不要說話這么直接？”

落昭沒有回答。

要想跟邪神大人聊天，簡直比登天還難。

顧歌斐嘆了口氣，只能自顧自開始嘟囔：“在我的心中，邪神大人也是仙人。既然是仙人，就不應該殺人。我絕對不會食言，定會天天去奉香一次。”

說到這里，顧歌斐透過白綾直勾勾的看著落昭的眼眸，很認真道：“邪神大人，您能不能答應我不再殺人？”

聽到這句話，落昭和蒼術的眼眸同時望過來。

她擔心落昭會越陷越深，萬一墮魔，自己就徹底完蛋。

落昭繼續保持沉默，反而是蒼術接話道：“顧姑娘，請恕我多言。仙人存在的原因就是有凡人的信奉。您是仙人，使用香火對于我們殿下沒什么影響。”

“……”

怎么這么多講究？

顧歌斐不滿的嘟嘟嘴，之后發誓一樣道：“邪神大人，殺人也不是長久之法啊！要不等我建立道觀后，把我的任務分給你一些，這樣也算是給你的祈愿如何？”

“為何？”落昭問道。

顧歌斐不明白問的什么意思，轉頭看向蒼術。

蒼術無奈的嘆了口氣，解釋道：“我們家殿下問你，為何要做這些？”

“因為我不想看到邪神大人難過。”顧歌斐道，“我總覺得，邪神大人殺人的時候，心里也不開心。”

這是小說中原本女主對他說的話，也正是因為這句話讓落昭開始對女主好。顧歌斐想，也許這句話換自己說也沒什么差別。

蒼術意味深長的看向了落昭，手中的樹葉緩緩飄落到地上。

幾百年來，第一次有人看透落昭心中的想法，蒼術激動不已。他總覺得，也許顧歌斐可以讓他的殿下稍稍活得開心一些。

落昭面無表情，唯獨一雙眸子微微閃爍。

“能答應我嗎？”顧歌斐眼巴巴的看著落昭懇求道。

落昭轉過頭去，半晌吐出一個字：“好。”

聽到落昭答應自己，顧歌斐高興的手舞足蹈，差一點從屋頂上摔下去。蒼術震驚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臉，總覺得今天起床的方式不對，否則怎么一向高冷的落昭，會答應顧歌斐的種種要求。

就在這時，顧歌斐腰間的玉佩再一次亮了起來，緊接著發出了燦爛的光芒，似乎有什么緊急的事情。

她輸入了靈力，玉佩當即穿出葉云翎的聲音：“歌斐，你到張家了？”聽著口氣，似乎很著急。

“到了。”顧歌斐說著看了一眼落昭。

葉云翎沉默了一會兒，道：“一會兒我也去。”

“你來干什么？！”顧歌斐緊張起來。

葉云翎道：“現在這個任務升為了四級，不是你一個人應付來的。東皇仙尊派我幫助你，所以在我到之前不要輕舉妄動。”

說完，不由分說的將玉佩直接熄滅。

四級？！

顧歌斐不由得震驚起來。

書中關于天界發布的任務也是分級的，從最高一級，到最低七級。等級越高，任務的危險系數越強，功德也多。一般像她這樣的小仙官，最多是接到六級任務，前百名的仙人則是最多可以接到三級。

如此說來，這個任務真的很兇險。

擔心葉云翎來又是一場腥風血雨，顧歌斐對著落昭道：“你還是走吧，一會兒葉仙人前來不好解釋。”

“不走。”落昭冷冷道。

顧歌斐有些無奈：“可是……”

“這個任務不是四級，應該是二級級別。”蒼術打斷了顧歌斐的話，“天界估算錯了，因此你與葉云翎肯定應付不來。我們家殿下擔心你，所以才會不走的。”

“……”

落昭冷漠的眼神落下來，似乎要將多話的蒼術當場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