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兒，祁絨也沒好意思要求人家對她有多熱絡。

“沒關系，帶走吧。”

她擺了擺手，不甚在意。

琳達好說歹說，終歸是把許鈴秋給勸了出去，離開前，許鈴秋不忘狠狠瞪了祁絨幾眼。

正當祁絨一知半解時，鄭曉琪湊近到了她耳邊。

“小小姐，那是許家老大的女兒，FS百貨大廈就是她家的資產。”

FS百貨？

這個祁絨聽過，全國連鎖的商業大廈，只有一線城市的頂級商圈才會入駐。

但祁絨還是不明白。

就算這樣她們應該也不熟啊。

于是她壓低了嗓音：“聽說過，但不認識。”

她都八百年沒參加過豪門圈子里的名流聚會了，除了某些必要的大型晚宴，她在社交圈子里跟死了沒有區別，而許家是歸國華僑，以前是在國外干建材的，思來想去，她和許鈴秋的圈子都不可能重合。

但不得不承認的是，就算她不認識許鈴秋，對方大概也是認識她的，因為她在圈子里的惡名不小。

聽到她答案的鄭曉琪卻露出“不出所料”的表情。

“是這樣的，許鈴秋和鐘銘是男女朋友關系，兩人是秘密交往，小小姐不知道也很正常。”

“誰？”

祁絨大吃一驚，好半天才把記憶里的男人和鄭曉琪口中的“許鈴秋男友”重合在一起。

如果不是前兩天恰巧在監控視頻里見過，她大概都忘了還有鐘銘這號人了！

一個是衣冠楚楚的娛樂圈法律顧問，整日在復雜的染缸里沉浮，不擇手段、唯利是圖；另一個卻是光鮮亮麗的時尚圈先鋒，身旁俊男美女環伺，喜怒形于色、愛憎分明。

誰也想不到，這兩個人私底下竟然是情侶！

就算是認識了鐘銘五年之久的祁絨，也從來沒有聽他提到過許鈴秋！

“是不是搞錯了？”

這兩個人怎么可能？！

祁絨不相信自己半點端疑都沒發現過。

“沒弄錯，”鄭曉琪已經確認好幾遍了，“姜哥把謝徵團隊里的人全都查了一遍，包括這個叫‘鐘銘’的人——”

她邊說邊想，豪門真亂。

“鐘銘原名‘楊鐘銘’，是謝夫人年輕時候的私生子。他原本寄樣在爺爺家，但楊爺爺得了肝癌，需要高昂的醫療費……”

“等等？”祁絨半仰的姿勢終于坐直了，小臉上寫滿了不敢相信，“他是謝夫人的兒子？”

祁絨回憶起鐘銘的長相，只能說平平無奇，和雍容華貴的謝夫人沒有半分相似，但如果說是像父親也能說得通，難怪當初謝夫人挑來挑去，嫁給了家世遠低于自己的謝徵他爸。

“沒錯，但這都是秘密，很少有人知道。”

鄭曉琪說話的聲音很小，貼著祁絨的耳朵，似乎也不想輕易把消息泄露出去。

鬼知道姜海尋是從哪兒挖出來的豪門秘辛。

接下來鄭曉琪就像說故事一樣，講述了謝夫人年輕時和鐘銘的父親愛得死去活來、但最后被時間沖淡的故事。

據調查，她生下鐘銘時并沒有結婚，所以鐘銘，毫無爭議，是道德層面上的私生子。

謝夫人對外宣稱鐘銘是她資助的孩子，鐘銘也說過留在謝徵身邊是為了報答謝夫人的恩情，恐怕連謝徵的父親、謝夫人的枕邊人都不知道，自己的老婆有一個和長子差不多大的兒子。

難怪許鈴秋對她的態度如此不快，恐怕是知道其中的關節。

鐘銘現在受制于謝夫人，被迫做一雙盯著謝徵的眼睛，從來沒有感受過來自母親的關愛，而祁絨在許鈴秋眼里就是助紂為虐之人。

但在祁絨看來，鐘銘或許沒有表面上那樣無害。

先前她不知道，以為鐘銘就只是謝夫人的心腹，但如今想起來，這個男人畢業于頂級學府、智商情商無一不缺，卻甘愿在謝徵團隊里做一個普普通通的法律顧問，表面上風光，其實兩邊都不討好，卻仍然能在這種危機四伏、孤立無援的情況下站穩腳跟。

領略過他手段的祁絨，是最有發言權的。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不知為何，這句歇后語出現在祁絨的腦海里。

但她沒有點明，畢竟這些已經和她毫不相關了。

不過有一點她還是沒想明白。

“姜海尋調查這些做什么？”祁絨困惑發問。

根據鄭曉琪所言，他不是單獨調查鐘銘，而是把謝徵身邊的人全都查了個遍！鐘銘也只是其中之一罷了。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回答她的是鄭曉琪的一臉肅然。

臉上就差寫明了“打倒他們、擊潰他們”。

好吧……這也是可以理解的。

祁絨稍加思索也就釋然了，秘密掌握在自己手里，總比突然爆發要強，而且謝徵千方百計想弄走鐘銘、最后卻無疾而終，想來是根本不知道謝夫人的秘密。

“那你們不要太過火了。”

雖然心里沒有憐憫的想法，但祁絨還是敲打了一番鄭曉琪。

別以為她不知道，鄭曉琪表面上裝得乖巧，但以往當兵的熱血沖動還在骨子里，就怕她一不小心把事情弄大，引火上身。

“這個小小姐放心，姜哥囑咐過了，肯定是要您先點頭的。”

鄭曉琪笑嘻嘻的，順帶給祁絨捏了捏肩膀。

力道恰當，十分解壓。

“行行行！別哄我了！”

受不了這肉麻勁的祁絨連忙躲開。

此時的祁絨沒有意識到，雖然鄭曉琪承諾有她的點頭才會動手，但她早已答應，讓鄭曉琪自己收拾曾經算計過她的仇人了。

四舍五入，這難道不是獲得祁絨的首肯了嗎？

絲毫沒有意識到漏洞的祁絨放寬心、重新躺了回去，順帶咬了半塊咖啡味的馬卡龍，殊不知，身旁的鄭曉琪已經就著那份“索賠協議”，把計劃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雖然購物途中出現了一些小插曲，但琳達代表夜色女郎把姿態放得很低，連番上陣解釋。

“許攝影師沒有針對您”、“她心情不好”等等。

但祁絨知道，許鈴秋對她的惡意都是源于鐘銘，這些場面話只會讓她感覺厭煩。

不過她不想辜負鄭曉琪學習了很久的成果，況且鄭曉琪的審美本來也不賴，十分爽快地刷卡定下了三套衣服，兩人在貴賓室內耽擱了許久，直到專人過來記錄祁絨的身體數據。

也許是為了補償，又或許是不想得罪，琳達放棄了外面的工作全程作陪，祁絨從試衣間出來的時候，她和鄭曉琪已經一口一個好姐妹，看上去親熱極了。

臨行前為了不空手而歸，祁絨還給鄭曉琪刷了一個Prada的經典手包，自己換了一雙LOCKIT的涼鞋，琳達帶著剛剛為她服務的小哥、兩個推衣架的店員、以及負責測數據的女員工，笑容滿面地把她送到了門口，熱情洋溢地九十度鞠躬并說道“歡迎下次光臨”。

霎時間不知道有多少人把目光投注過來，看看是什么樣的大人物值得“夜色女郎”的負責人這樣殷勤。

但祁絨明白這些都是琳達的討好。

許鈴秋當時的發難，在不明真相的人看來就是不禮貌，幸好祁絨當時沒有發火，所以為了挽回整個店鋪在祁絨眼里的印象，適當的讓步、殷勤地滿足顧客的虛榮心是個不錯的選擇。

---

另一邊，把樣裝拖回影樓的許鈴秋，氣勢洶洶地沖進了道具間。

“姐……”

原本坐在看臺上百無聊賴的年輕女人，打招呼的手還沒來得及舉起來，就見許鈴秋像風一樣從她面前沖了過去。

隨著道具師被趕出屬于他的工作間，緊閉的道具間內傳來泡沫被擠碎的聲音，以及一個女人撒氣的跺腳聲。

年輕女人驚得下巴都合不上了，就見三五個助理滿頭大汗地推著一個成年人高的集裝箱跟在后面，打開來看，赫然是從總店那邊救急借來的高定裙。

雖然年輕女人對自家表姐的工作狀態早有耳聞——拍不出滿意的照片就會像噴火龍一樣暴躁，但用來拍攝的衣服已經借到了，按理說不應該這樣生氣啊！

就在她猶猶豫豫、考慮要不要上前去探探情況時，表姐的生活秘書拉住了她。

“算了，雪莉，讓斯嘉麗一個人待會兒。”

雪莉，也就是許嘉嘉，雖然搞不清狀況，但跟著許鈴秋這么久的生活秘書都這樣說了，那就是不方便打擾了。

扔下“自己養活自己”的豪言壯語后外出打工了這么久，許嘉嘉還從來沒有來過表姐工作的地方，今天恰好有空，卻沒想到會這樣多災多難——原本拍攝內頁的裙子借給了娛樂圈的老牌影后走紅毯，說好了今天還回來，結果裙子上莫名多了一大塊洗不凈的污漬，截稿日就在明天，沒辦法，許鈴秋只能發動全組的工作人員去找一件同樣檔次的新裙子。

問了半天，也只有夜色女郎那邊還有一套，雖然是樣裙，但許鈴秋也不挑了，總比那條被泥巴浸得看不出原來顏色的禮服要強。

結果這一去，就出問題了——就算許嘉嘉只看了一眼，也知道表姐的火氣正在頭上，也不知道是遇見什么不順心的事，把她氣成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