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鄭曉琪和前臺說了什么，那個原本嗑著瓜子的前臺小妹露出驚恐的表情，被祁絨這邊面無表情的保鏢們嚇得一個激靈，趕忙撥打了內部電話。

沒過多久，這個長相清秀的女孩子就滿臉惶恐地過來引路。

“是明星嗎？”

“看起來不像是圈子里的人啊……”

“是公司新簽約的主播嗎？”

周遭竊竊私語，但員工們的狀態看上去十分隨意，還有閑情逸致湊在一起聊八卦。

祁絨感到有些奇怪，不是說譚陽的稅務正在被糾察嗎，資金鏈都要斷了，怎么還一副其樂融融的樣子，絲毫沒有即將被清算的緊張感。

等到電梯逐漸閉合，祁絨問出了心里的疑惑。

夾雜在一群壯漢中間的前臺小妹頓時僵直了身體，臉色“唰”地變白了。

“林長陽應該沒有公布消息，譚陽的員工都被蒙在鼓里，不過都是遲早的事?！?

姜海尋順口答道，他隨身攜帶的平板電腦里，譚陽的股價已經持續下跌三天了。

林長陽便是譚陽現任總裁。

雖然股市動蕩是常有的事，但譚陽的股價一跌再跌，很快有心人就會發現，這已經是萬劫不復的先兆了，從草臺班子到如今的企業龍頭，一代傳奇馬上就要謝幕了。

祁絨點點頭，恐怕林長陽還抱有起死回生的念頭，不過大勢已去，除非他能變出一大筆錢補上這些年的稅收窟窿。

另一方面，林長陽這個人好面子，所以才一直秘而不宣。

過道里，迎面撞上了一個打扮熱辣的年輕女孩。

她要去的方向恰巧和祁絨一行人相反。

“怎么回事！公司里什么時候多了這么多閑雜人，讓開！別擋道！”

女孩穿著紫色的羊毛短款和超短牛仔褲，白花花的大腿暴露在空氣中，手臂纖長，腰肢白皙柔軟，做了當季最熱門的白金色掛耳染，妝容精致，小嘴粉嘟嘟的，神情卻有些倨傲。

她身后鉆出了一個長相平庸的女人。

“你們都是什么人！滾開滾開，別聽不懂人話！”

熟悉的嗓音鉆進祁絨的耳朵，讓她一瞬間想起了她是誰。

這個女人祁絨認識，是她曾經的經紀人，林高管。

她的話可驅使不動祁絨的保鏢，幾個彪形大漢如同一面墻，堵得嚴嚴實實的。

見沒人聽她的話，林高管剛想發脾氣，就被前臺小妹拉住了。

兩人嘀嘀咕咕了半天，林高管猛然抬頭。

祁絨和她的目光在半空中接觸。

“你、你是殊殊？！”

她眼睛瞪得很大，對著祁絨的手指抖了抖，仿佛看到了匪夷所思的事。

被她擋在身后的年輕女孩驚呼了一聲。

“什么！”

她瞥了祁絨一眼，馬上就回頭揪著林高管的衣領，怒氣沖沖地說道：“你不是說她已經完了嗎？還來公司干嘛！”

女孩的敵意來得毫無根據，但祁絨記得，當初說要給她一個交代，譚陽已經把林高管辭退了。

林高管……不，現在應該叫她林助理。

短暫的失神過后，林助理的表情一瞬間變得極其扭曲，仿佛要撲上來吸祁絨的血、吃祁絨的肉。

她原本也是直播行業有名的經紀人，帶過的主播無數，可就是搞不定殊殊，前些日子輿論爆發，她作為殊殊的經紀人直接被推出來做替罪羊，但她畢竟和林長陽是親戚關系，很快就換了個名頭重新帶起了新人。

“蜜桃果醬”就是她千挑萬選的新人。

雖然沒有殊殊那樣得天獨厚的聲音條件，但勝在人長得漂亮，年輕、好哄，只要直播露臉，就能勾得一眾粉絲給她刷禮物，而且就算林高管變成了林助理，她原本的資源還牢牢握在手上，這也是“蜜桃果醬”和她簽約的原因。

“蜜桃果醬”原本是不太信任林助理的，但耐不過林助理手段高超。

她擁有殊殊原來所有的粉絲群，輕而易舉地就把“蜜桃果醬”包裝成了“小殊殊”，趁著殊殊退圈的功夫，把正在迷茫和空窗期的一大批粉絲吸了過來。

“蜜桃果醬”走紅得極快，她又是個高傲的女孩，一直有人把她和殊殊相比，她當然不樂意了，但林助理一直給她灌輸“殊殊長得丑不敢露臉”的想法，這才穩住了她。

可如今謊言在現實面前不堪一擊。

殊殊并不像林助理所說的那樣，是個四十歲離異的“喬X羅”，相反，她年輕貌美、身材高挑，被許多人簇擁在中心，未施粉黛都白得反光！

“蜜桃果醬”的第一反應是殊殊不會后悔了吧。

要知道她今天的成就，全是林助理運用手上的資源孤注一擲堆起來的，大部分粉絲也是從殊殊那兒引流過來的，她本身只不過是一個剛出道沒多久的新人，死忠粉少得可憐。

但就算這樣她也毫不掩飾自己的優越和鄙夷：“你不會后悔了吧？！我告訴你，這兒不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識相點就乖乖被雪藏，現在我才是譚陽一姐！”

年輕女孩一邊說話一邊挺了挺發育優越的胸脯，上了高光的鼻子顯得格外高挺，得意洋洋的模樣仿佛在說：你沒機會了。

但在她意料之外的是，祁絨除了一開始有些驚訝，接下來一直用一種讓人看不懂的眼神望著她。

“蜜桃果醬”以為祁絨是被自己戳穿了心思，越發得意起來。

“我說你雇這么多群眾演員有什么用？充臺面呢？你都過氣了知不知道！識相的話就給我讓開，如果你聽話，我還能給你安排一個在我直播間露面的機會。”

說完就想大搖大擺地想走過去，被攔住了還惱羞成怒，舉著胳膊推搡了起來。

祁絨覺得這姑娘好像還活在夢里。

譚陽都要倒閉了，她還在做譚陽一姐的夢。

于是祁絨一直在用一種一言難盡的目光看向眼前這場鬧劇，順帶提醒目露兇光、死死盯住她的林助理：“你還要看戲嗎？”

林助理如夢初醒，帶有恨意的眼神還沒消散，大腦卻已經飛速運作起來、告訴她“蜜桃果醬”的所作所為不可取，

現在“蜜桃果醬”是她手下唯一的主播！她的搖錢樹！她翻盤的希望！

決不能讓“蜜桃果醬”被殊殊抓住把柄！

“抓著我干嘛！放開！”

被林助理抱住腰部的“蜜桃果醬”還在叫囂。

林助理讓步了。

前臺小妹在一旁瑟瑟發抖，根本不敢插話。

她方才聽到了祁絨和姜海尋在電梯里的對話，原本就因為這個消息大受打擊，現在看到平時用鼻孔看人的林助理都只能讓步，更加確認了祁絨他們說的是都是真的。

譚陽，要完了。

祁絨懶得反駁“蜜桃果醬”的話，在她看來這個女孩年紀輕輕，卻做著一夜爆紅的春秋大夢，一看就是被慣壞了的。

但林助理的眼神讓她很不喜歡。

那種把一切過錯全都算到她頭上的眼神。

那種明明恨得要死卻還覺得自己忍辱負重的眼神。

有句話叫做你永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

臨走前“蜜桃果醬”還想不通林助理為什么要攔著她，氣得火冒三丈卻奈何不了林助理的鐵臂，只能把事情都歸到祁絨頭上，沒人捂住她的嘴巴，她就開始叫囂。

“謝謝你滾蛋了！你的資源都是我的了、粉絲也都是我的、名氣地位都是我的！前面的小哥你們別走啊，她出多少錢我出雙倍……”

林助理恨不得把她的嘴巴縫起來！

但她只有一個人，能拉住“蜜桃果醬”已經用光全部的力氣了，公司里現在人手不足，有消息渠道的都跑得差不多了，也就是“蜜桃果醬”被爆紅沖昏了頭腦，才沒有發現身邊的助理在一個個地減少，到現在只剩下林助理一人。

祁絨在林助理警惕的背影中停下了腳步。

“聽說你是譚陽簽約的新人？”

她回過頭，斂去眸中一閃而過的暗光。

“給我放手！”“蜜桃果醬”終于掙脫了林助理的懷抱，挑釁地抱胸看向祁絨，“是又怎么樣！”

“簽了幾年？”

“三年！而且全公司力捧我一個！”

“蜜桃果醬”感覺自己揚眉吐氣，因為這樣優厚的條件整個譚陽只有她一人。

就算她是以“小殊殊”走紅的又怎樣？就算殊殊她和預想中不同又怎樣？還不是會被她踩在腳下！

她以為殊殊再怎么都會露出羨慕的表情，但事實上，祁絨連多給她一個眼神都沒有。

“看來你還不知道?！?

祁絨平靜地說，仿佛看了一場笑話。

視線落在一旁僵硬的林助理身上：“你還沒有告訴她？”

“什么不知道？”

“蜜桃果醬”聽不懂，扭頭去看一手策劃自己走紅的林助理。

林助理臉色煞白，像雕塑一樣僵直在原地，豆大的汗珠從她額間滑落。

“哦，沒什么，”祁絨好像在說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就是譚陽快要倒閉了?！?

“他們捧你是因為只有你可以捧。”

“而且我也不是來乞求原諒的，理論上來說，我是譚陽的債主?！?

話畢，在“蜜桃果醬”難以置信的眼神中，她冷漠地吐出了最后一句話。

“恭喜你，還要被壓榨三年。”

“就像過去的我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