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題并不難，簡要概括就是匯報展示，不過是用外語，幸好祁絨提前做好了準備，也了解過最近永凜科技的發展方向，照著公司提供的PPT，條理清晰、口語流暢地向在座的數名負責人講解了產品的型號、材質，以及具有的不同于市面上一般產品的優點。

一邊是祁絨的侃侃而談，另一邊，在座不乏是外貿方面的負責人，皆對臺上自信的女人不住地點頭。

在祁絨看不見的地方，王秘書捧著攝像頭，正對著祁絨的側面。

屏幕對面出現了一個英武不凡的男人。

男人垂著眼，烏黑的發絲梳得一絲不茍，驚鴻一瞥間，露出他墨綠色的瞳孔，仿佛上好的翡翠，流露出如同玻璃一般的剔透感，深邃又攝人的視線，仿佛再深的秘密都將被他挖掘。

他的五官如同刀刻般，顯然是一位相貌卓越的混血兒。

雖然他長相優越，但冷色調的眼珠子卻給人一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離感，只要和那雙琉璃一般的瞳孔對視一眼，就能知道這是個不好惹的存在。

“這就是最后一個？”

男人的聲音傳到王秘書的藍牙耳機里，視頻上人的眉頭蹙了起來。

“是，她是成績最好的一個。”

王秘書不卑不亢地說。

蹙起的眉頭充分顯示了男人的不悅，他指尖敲了敲攝像頭，不滿地說：“她是怎么回事？難道還是剛畢業的大學生嗎？連基本的職業裝也不準備，把她的簡歷發給我！”

“是，季總。”

很快，平板上出現了祁絨投出去的簡歷。

男人看著她的教育經歷和工作經歷，眼睛里多了一絲復雜。

上面顯示自祁絨畢業以來，將近兩三年的時光，她都沒有進入過任何一家企業任職，就算是兼職也沒有，唯一的解釋是自由職業者。

季宣深看向自己的得力下屬，碧色的眼睛里明晃晃地寫著“就這？”

不是他看不起祁絨，而是這樣一份平平無奇的履歷，在人才濟濟的永凜集團里根本排不上號，如果是按照正常招募流程的話，恐怕連最初的簡歷篩選都無法通過。

王秘書沖他解釋道：“雖然祁小姐的履歷并不出眾，但個人實力受到了幾乎所有負責人的認可的，她的能力就算是外籍的工作人員也贊不絕口。”

簡而言之，祁絨并不像簡歷上所呈現得那樣普通。

季宣深沒說話，實力這東西，都是眼見為實、耳聽為虛的。

很快，他眼中的質疑就被深深的驚艷所代替！

不是因為顏值，而是女人如魚得水的姿態，盡管她穿著休閑，但板正的身形和輕微的肢體動作無不體現出她本人的嚴謹和大氣。

因為每個見過季宣深的人都會夸贊他的眼睛，所以季宣深在看人時也會下意識地去看對方的眼睛。

怎么說呢，祁絨的瞳孔充其量只比正常人大一點，但她的眉眼出色，完美地繼承了來自母親的優越基因，大大圓圓的如同貓眼，卻又更加溫柔婉約，直視時仿佛有蝴蝶的翅膀在上面煽動，掃下閃爍的粉塵。

被她凝望的對象都會產生“她好乖、她在認真聽我講話”的感覺。

雖然事實也差不多。

季宣深看著祁絨，久久都未說一句話。

“季總？”

王秘書沒有看到自家上司的表情，而是等了半晌沒有收到下一步的指示，才忍不住出聲提醒。

“……視頻一會兒發我一份。”

回過神來的季宣深按了按眉心，自嘲一笑，自己大概是長時間工作魔怔了，竟然會覺得這雙眉眼有些熟悉。

國外的事情告一段落，他是時候回國了。

雖然說國內的時間是大早晨，但對于他所在的時區來說，已經是午夜凌晨了。

掛掉電話，季宣深躺在床上，熟練地從床頭柜里拿出耳機和播放器，插入讀卡器，舒緩的女聲從耳機里傾瀉而出，與此同時季宣深的表情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松懈了下來。

讀卡器下壓著一張老照片，皺褶處讓原本就模糊的像素變得更加難以辨認，但依稀能夠看清那是一位穿著鵝黃色長裙的少女，白瘦的下巴，粉紅色的長發襯托得她唯一被拍到的右眼像亮晶晶的星。

季宣深像往常一樣拿起照片，寬厚的手掌試圖把上面的皺褶捋平，但由于時間的久遠，照片已經沒法像剛洗出來那樣清晰了，以至于少女的容貌難以辨認。

誰也不能想到，堂堂永凜集團的創始人、國際上聲名鵲起的企業家，竟然從年少起就飽受失眠的折磨，每晚都要依靠外物入睡。

這是屬于季宣深的、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

表面上嚴肅古板的永凜總裁，私底下卻是聲優界遠近聞名的金主爸爸。

他對聲音極其挑剔，但遇到心儀的音色從不吝嗇，如果確認聲音對他的睡眠狀況有所幫助，他向來都是大手一揮，紅包雨不要錢一樣下。

起初季宣深看過醫生，但治療下來沒有一點改善，后來他接觸到了ASMR，助眠一段時間后小有起色，他也是那個時候發現自己喜歡人聲。

但他對人聲也極為挑剔，既要明朗又不能刺耳，端莊又不能過于嚴肅，必須帶有一絲適當的軟糯，音頻的內容更要是有內涵，夾雜私貨只會臟了他的耳朵。

漸漸的，當他因為免疫也逐漸暴躁時，他遇見了一個人。

季宣深和殊殊的接觸來源于一次偶然。

那時候季宣深在圈子里沉浮了兩年，土豪的名號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一旦露面勢必是夾道歡迎，但他本人卻對這種情況不甚在意，他需要的是合適自己、能讓他安穩地睡上一覺的音頻。

當時一股邪風刮進聲優界，各類嘩眾取寵的事件層出不窮，先前愿意為他提供音頻的聲優們也漸漸出現了問題，再加上本身季宣深就聽膩了這些聲音，他原本是打算換個平臺的。

但一次偶然的機會，他聽到了殊殊的聲音。

季宣深恍惚間仿佛聽見了花開的聲音。

那時候殊殊才剛正式簽約，沒有粉絲基礎，聲音也很稚嫩，緊張起來還會帶有絲絲酥麻的顫音，季宣深是失手點進了她的YY的。

然后就一發不可收拾起來。

季宣深曾經設想過，他在人工智能方面頗有建樹，總有一天他要制作出一款屬于自己的人工機器人，合成最適合他的聲音，那樣他就不用再因為睡眠不足而焦躁，也不會再為了尋找到讓自己入睡的方式而殫精竭慮。

然而這個設想還沒來得及實行，他就遇到了最適合自己的那個聲音。

季宣深不得不承認，他依賴殊殊。

盡管所有人都認為殊殊是運氣好，剛入行就傍到了肯為她花錢的神豪，但只有季宣深自己心里清楚，與其說是殊殊依靠他火起來的，不如說他不能沒有殊殊。

兩人的關系也不像傳聞中那樣不堪，甚至說他們的交流僅僅停留在雇傭層面——季宣深出錢，殊殊替他錄音。

只是季宣深這個人，忙起來沒日沒夜的，再加上最近臨近新品發布會，兩個月以來，他呆在國外，除了工作方面的事，國內的一只蚊子都沒傳進他的耳朵，當然此類現象都是他的常態，不只是他本人，連他身邊的人都習以為常。

柜子里的照片也是殊殊的。

一個家里有相關產業的好兄弟，在得知他喜歡殊殊的聲音后特地搞來的，但圈里人都知道殊殊是不愿意露臉的，季宣深原本為兄弟的擅自主張有些不悅，但收到東西后卻鬼使神差地打開了。

他還記得好兄弟一邊討饒一邊無奈，說是殊殊雖然出席活動了，但還真是一點露臉的想法也沒有，打扮得嚴嚴實實的，明明給人的感覺一定是個美人兒。

說不出來那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緊張卻又好奇，雖然打開照片的一瞬間有些失望，但看到那出格的發色，季宣深竟然感覺有些發笑。

自此照片就留在了季宣深身邊，有一次出國托運，照片被意外折疊，原本模糊的面容徹底看不清了，只留下了一只眼睛勉勉強強能看清。

對殊殊的感情季宣深自己也摸不清，所幸先用工作填充時間，冷靜下來過后再好好考慮。

另一邊，祁絨可不知道自己的業務能力正在被頂頭boss懷疑，她只知道就目前顯示的滿意度來看，不管是王秘書還是其他的負責人對她都十分滿意。

接下來的一切都水到渠成。

她最后拿到的職位是特助。

祁絨這才知道，原本在這個職位上干了五年的老人，備孕多年終于懷孕了，雖然集團正處于關鍵時期，但秉承著人道主義也不能強迫孕婦工作，只能啟動緊急招聘。

王秘書本名王蕾，比祁絨大了近十歲，等祁絨正式入職后也對她親近了不少。

辦理手續的時候，她還打趣了祁絨幾句：“我今天一下樓，一眼就看到了你，因為你可太明顯了，我雖然不認識集團的每一個人，但其他人可不敢這副打扮來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