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云惜啊，爺爺不認得我了嗎？”

傻牧云惜的記憶中，她的祖父很疼愛她，但因為都城和邊城相隔太遠、祖孫倆聚少離多的緣故，兩人真正相處的時間并不多。

加上八年前她的父母在戰場上出事，白發人送黑發人的老人家一夜之間白了頭。

甚至還來不及多作傷心，便連夜奔赴邊城去收拾爛攤子，這一去就是八年。

留下她一人在都城，由兩位堂叔公及其家人和一群下人代為照看。

八年間，老將軍只奉旨回京述職了兩次，祖孫倆碰面的機會少之又少。

再則傻牧云惜三魂不全，天生的傻子一個，連與人正常地溝通交流都做不到。

過去的十五年間，祖孫二人甚至都沒有辦法像尋常人家的爺孫一樣相處交談。

兩人之間的感情生疏，自然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而這一次又是間隔了三四年才再次見面，牧云惜也從當初十歲剛出頭的小丫頭長成了十五歲的大姑娘，外貌上的變化不可謂不大。

“云惜？”牧吾天愣眼看著叉腿盤坐在樹椏間的小女娃，眼看她滑溜麻利地三兩下滑下樹，滿臉帶著討喜的笑，站到他面前來，“你……你是惜兒？”

“是的，爺爺，我就是您的乖孫女，牧云惜。”牧云惜本著說服別人之前首先得說服自己的原則，在老人狐疑的目光下一臉肯定地點點頭。

看到老人不敢置信的表情，她的內心頓時淡定下來，不再那么擔憂了。

反正傻牧云惜的情況特殊，她現在就算變得正常了，人們也只會覺得她不過是三魂歸一了，誰也不會想到這具身體已經換了個主人。

“惜兒？真的是我家惜兒嗎？你三魂歸一了？病好了？”哪怕看清楚了眼前的女娃娃跟他的兒子有四五分相似，同他兒媳婦有五六分相似，牧吾天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曾經他還以為，他唯一僅剩的血脈親人，在他有生之年只怕很有可能一直都保持著癡傻的狀態了。

畢竟三魂歸一并非一件易事，誰也不知道她缺失的那一魂到底去了何處，又需要何等條件才能歸來。

可是現在，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女娃卻告訴他，她就是他那個以往癡傻的孫女，簡直令人不敢置信。

看著老人臉上復雜而激動的神情，牧云惜重重地點點頭：“是的，爺爺，惜兒已經三魂歸一，病好了。詳情稍后會一一告訴您，現在還是先忙眼前的事吧。”

“好好好！”牧吾天得了準話，心里自然是欣喜若狂又欣慰萬分。

好啊，真是太好啦，老天爺總算是開眼了，他唯一的一條血脈恢復正常了。

心情一放松，立即便令身邊的親衛帶人過去清理戰場。

剛剛經歷了一場激戰，此地確實并非談話之地。

留了人手收拾善后，牧吾天轉身招呼一臉乖巧地等在一旁的小女娃：“惜兒，來，我們換個地方說話。”

“好的，爺爺。”牧云惜臉上帶著微笑，乖乖地跟在他身后，朝前走出幾里開外。

雖然只是第一次見到傻牧云惜的親人，但也許是血脈相連的緣故，她并不覺得眼前的老人陌生，反而有一種很奇特的親近之感，也許這就是血脈親人之間感情共鳴的奇妙之處吧？

祖孫二人并沒有走太遠，只是就近找了一處安全寂靜的所在，一邊等著林中的軍士們收拾善后，一邊閑話敘舊。

“惜兒，你怎么會跑到林中來？”就算三魂歸一了，他家孫女應該也是大門不邁二門不出的大家閨秀，怎么會像只猴子一般跑到密林中來爬樹？而且還那么巧地闖進他的遇襲之地？

“爺爺，我是特意跑來告知您有人要伏擊您的……”只是她到得有些晚，她的祖父已經踏入伏擊圈，襲擊戰勢必要開打了。

當下，牧云惜把她被堂妹牧云憐騙到斷崖上一掌拍落崖下，卻大難不死反而因禍得福遇到貴人相救，并因而三魂歸一。之后又憶起癡傻之時曾無意中偷聽到，兩位叔公家聯手欲派人到京郊密林處，襲擊遠自邊城歸來參加她及笄之禮的祖父，欲圖搶奪家主之位，并瓜分牧家家產這一系列的事情，都源源本本地告知了牧吾天。

聽完孫女的一席話，牧吾天沉默了半晌，方才冷了聲音磨牙道：“我只當這么些年他們有所長進了，卻不想仍是死性不改。”

一族同胞這么些年，牧吾天并非不知，和他同父卻非同母所出的老二老三不是能同一個鼻子出氣的人。

那兩人平日里躲在暗處手段頻出，他和老四并非毫無所覺，只是牧家子嗣一向不豐，尤其是他父親這一房的。

到了他這一輩，一房人也就只剩下他們兄弟四人，其中唯有老四牧景天與他同是一母所出，老二牧博天老三牧仲天卻是妾室所出。

當初亂世初起，留守祖地的長輩先人用盡了手段，事先把他們遠遠送離，這才保住了他們兄弟四人，讓牧家嫡系血脈不至于沒落。

但留守的族人戰死的太多了，幸存下來的旁系也遠遠不及其他家族，所以牧家子弟的總人數還是很少。

待得他與先帝聯手打下了影魅國的江山，牧家雖勉強擠身國內四大家族之一，但八年前那一戰，他和老四皆痛失愛子，牧家嫡系血脈也就只剩下他和老四及最年輕一代的牧云惜和牧云悸兩人了。

偌大一個牧家，嫡系竟然只存余四個人，這是多么凋零的人丁！

反之，庶出的牧博天和牧仲天倒是子孫頗豐。牧博天生有一女三子，牧仲天四子二女，及至其子輩，大多沉迷女色，妻妾無數。

這些年來，他們那兩房各生下來的孫輩，更是多得兩手加兩腳都數不過來。

若要真心計較起來，如今的牧家府邸里住著的除了牧云惜一人是嫡系血脈之外，其余人等都是二房的牧博天和三房的牧仲天血脈。

牧吾天自八年前愛子偕同兒媳在戰場上出事以后，便只身前往邊城壓陣，老四牧景天也帶著僅存的獨孫牧云悸接下了西北境留下的爛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