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本身并不見得就會帶來折磨的感受，有可能是痛苦和不愿意感受到痛苦的做法加在一起，才令人備受折磨。

地下的爆炸沒有驚醒昏過去的向白，因為他實在是太疲勞了，精神力透支，再加上身心疲憊。所以地底的爆炸沒有影響到他。

多虧了陸希希撿的穩定劑。

樓頂的爆炸，以及墜落的轟隆聲，讓向白緩緩悠悠地醒來。眼前一片黑暗，向白掙扎著從地上翻起起身子，斜靠在一處不知道是墻體，還是殘缺的柱體上。

‘雙臂沒有知覺，呼吸有些困難...’向白細數著自己的損傷。

周遭沒有一絲一毫的動靜，向白斜著耳朵也聽不到什么聲音。他甚至不知道現在變色龍在哪里，‘應該沒有發現我，不然我應該醒不過來。’

向白試著開啟范圍之眼，可是剛一運用能力，腦袋就撕裂著疼。

“呼~呼～”向白喘著粗氣，看樣子開啟能力是件很困難的事情。周圍依舊是黑黢黢的，沒有一絲光亮。

他試著挪動身子，雙腿還是完好的，就是沒啥力氣，他只能倚著墻體，一點一點地往上蹭。忽然倚靠的墻體空了，向白沒有依靠，身子一斜，一個踉蹌倒地。

“噗”，向白吐出嘴里的碎屑，再次倚著墻體往上蹭，上升到一半，就用腦袋頂著墻，緩慢轉身，終于是立了起來。向白沒有急于走動，而是倚著半拉墻體喘氣。

幾個呼吸之后，向白終于是站立在黑暗中，“小白，小白”。向白在腦海里輕聲呼喚，然而并沒有得到回應，或許是自己精神力透支的緣故，導致小白沒法和自己溝通吧。向白歪歪扭扭地走在黑暗中，因為沒有亮光，沒有范圍之眼，向白處處碰壁，好在走得慢，碰得輕。

隱約發現地上有微亮的小石塊兒，向白脫下鞋子，用腳趾摳出發亮的石子兒。一顆、兩顆、三顆...

一堆小夜螢石塊兒被堆積起來，黑暗中稍稍有了可見的亮光。

向白沒有站在亮光處，他還不知道現在是什么情況。陸希希也沒有來找自己。周圍似乎除了自己，就沒有別的活著的物體。向白是這么感覺的。

等了大約一盞茶的功夫，向白內心疑惑，什么動靜都沒有。向白也不敢大意，現在的自己一點兒戰斗力都沒有。但是他還是走近小堆的夜螢石塊兒旁邊，脫下襪子，用腳裝進幾塊兒。大腳趾夾著襪子一甩一甩的，就當作是前行照明的燈籠了。

向白借著襪子燈籠的微弱亮光，朝著通風口方向走去。

用腳踢了踢透明地護罩，“呼~還好，劉欽沒被發現”

這就讓向白內心有了一定的猜測，‘看來那個控制飛螢的人成功了。不過希希呢？’。盡管身體還是有些虛弱，向白還是拖著襪子燈籠出去尋找陸希希了。

猜測是猜測，還是不敢確定變色龍死了，所以向白并沒有一邊走一邊喊。地上的殘留物太多了，肢體，墻體，甚至還有被炸得塌下來的石堆。

越是找著，向白內心就越是焦慮。一面慶幸，一面擔憂。慶幸的是這么久了，變色龍還沒出來，十有八九是沒了。擔憂的是這么久了，陸希希也還是沒有出來，十有八九也是...

“不能夠，陸希希，你在哪”向白喊了出來，順帶將腳下的襪子扔向了遠處。“陸希希，回答我，你在哪”

“陸希希”

“希希...”

向白停下了呼喊，連忙蹣跚走過去，夾起襪子，地上拖了一地的血，有干硬的，有新鮮的。

忍著疼痛地向白甩著襪子，照亮面前一小片范圍，又離開，用同樣的方法，繼續尋找著。襪子上便染上了紅色和泥土。

幽靜的地下空間，除了黑暗，就剩下一點四處游蕩的光點。微弱的光點一晃一晃地，仔細地搜索著黑暗空間。一處、兩處...

光點極其微弱，襪子沾染上灰塵和紅色，光亮越發的弱小，甚至很難分辨出地上的路徑。只得瞪大眼睛，吸收完所有的光，才能勉強分辨出。

可是，光點帶來的映入眼簾的除了廢墟，殘缺的肢體，斷壁殘垣，看不到完好的，或是活著的物體。向白現在覺出范圍之眼的好來。

轉角，一處被炸得只剩一般的墻體。向白突然停了下來。忽然感覺全身沒有了一個支點，整個人向前跪倒了下去。

“噗通”

向白跪坐在地上，他不是累了，也不是疼痛得受不了了。也算是痛得受不了的。只是不是腳，而是胸。

苦于搜尋地向白終于是在一個角落發現了一具較為完整的軀體，瘦小，可憐，可悲。少了一條腿，少了一條胳膊，背對著向白，頭發被高溫灼燒過揉成了一團，貌似是被爆炸的熱浪烤焦了。沒有呼吸，一動不動。

向白不敢上前去檢查，他不認為這是陸希希，不認為這是那個倔強，可愛，淘氣，漂亮的陸希希。

不是那個對著自己說“如果你對我使用幻境，把我丟在這里，我會恨你一輩子”的陸希希。

可是角落里的身軀又是那么地熟悉。向白雙膝抵著地面，始終無法向前挪動。

“咚”

向白倒在了地上，似乎連一點兒力氣都沒有了，原本的希冀被現實帶走。

“啊”向白兩側的眼角濕潤了。側躺著的他盯著前面的黑暗，明明看不到什么，可是那里卻有著讓他痛苦的東西。

“啊啊啊”他不知道自己當初為什么不拒絕少女的請求。他選擇了她的價值的那一刻，她就被注定要付出不該有的代價。只是這代價來得太早了點。

“啊啊啊啊啊”他眼眸徹底模糊了。陸希希是一個沒有主心骨的人，不管是做什么事，都需要被人引領著，帶領著。所以她的每次任務都是輔助，盡管她有著不錯的攻擊能力，但是她不喜歡思考，所以隊長的安排，她從來都是順從。

向白很意外陸希希悄悄跟上了自己。或許就因為那句“我喜歡劉欽”才讓自己沒有拒絕帶上她吧。

“啊啊啊啊啊”向白無力地發出嘶吼，他不是沒有經歷過生離死別，但他從來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隊友會以這種方式死去。他，還只是一個還沒有畢業的學生而已。

世間哪兒有那么多鐵石心腸的人。精英部隊人員的死，讓向白震驚，麻木。左海珠的死，也只能讓向白憤怒。然而，面前，黑暗里躺著得瘦小的身軀，卻讓向白徹底的崩潰了。

因為是朋友，小隊的成員都是他的朋友；因為是隊友，朝夕相處過的隊友；因為她可愛，向白也對著她有好感，誰不喜歡可愛的人呢。又是因為，她是自己帶進來的。是因為自己的帶來的。

懊悔、悲傷充斥滿他的腦海，他又因重傷未愈，哭著，哭著，便暈了過去。

一個人的成熟就是開始珍視殘缺，珍視舍棄，珍視批評，珍視本該得到卻失去的東西，珍視自己做的錯事或是蠢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