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妧由著盼夏幫忙,卸下了一身的鳳冠霞帔和玉簪金釵,轉了轉被它們壓了一天,僵硬得不得了的脖子。
當皇子妃也不容易啊。光成親的婚服頭飾就要了她半條命。她想起以前刷抖音看見的什么閩南新娘掛一身的金手鐲,深感有錢姑娘的結婚難度真是古今一同。
盼夏替她換上了略微家常些的便服,輕手輕腳地退了下去。
突然成了一個人的夏妧,終于有點緊張起來。
真的要跟書里的人結婚了呢……然后呢,會在書里生下孩子嗎?這個跨越時空的孩子,算不算混血呢……
就在她胡思亂想腦洞大開的時候,門被推開了。夏妧吸了一口氣,抬頭望向門口。
宇文璟還穿著婚服,繁復的衣袍讓已有薄醉的他腳下有些不穩。夏妧見了連忙起身,走過去扶住了他。
“無妨。”他輕笑著將她拉到案邊,穩穩端起了合巹酒,眼中三分醉意七分深情:“阿妧,愿你我百年同心,白頭偕老。”
夏妧端起酒杯,重復著他的心愿。這也是她的承諾。
“百年同心,白頭偕老!”
第二日清晨,夏妧扶著酸軟的腰肢早早起了床。
今日她要以皇子妃的身份跟宇文璟一道入宮拜見父皇,還會見到宇文湛夫婦。她可不想因為昨夜折騰太過,睡過頭了被陶蓁蓁笑話。
宇文璟醒來時,夏妧已經梳妝打扮得差不多了,正在拿著螺子黛在眉間比劃。
他唇角勾起,下了床走過去在她身旁坐下,伸手將眉黛取過。
夏妧低下頭,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
宇文璟笑意更甚,輕抬她的下巴,溫聲道:“阿妧今日想要小山眉,還是雙燕眉呢?”
夏妧不滿地撅起小嘴:“玉華怎么懂這么多?”
宇文璟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四弟知道我不懂這些,怕我在你面前失了情趣,便教了我一些。”
夏妧咬了咬唇,不再為難他,忽然又想起來,急急問道:“你能畫好看嗎?”
宇文璟端視著她的眉眼,穩穩落下手中的黛筆:“我雖不曾為女子畫眉,但于丹青上一向不曾落下。好了,阿妧看看,是否合意?”
夏妧轉頭看向銅鏡。鏡中女子眉眼帶笑,粉面含春,身旁的夫君唇角微彎,靜靜看著鏡中的她,神情溫柔而專注。
夏妧悄悄攥緊了手中的玉釵,想在心中珍藏起這份靜好。
不出所料,一逮到獨處的機會,陶蓁蓁立馬毫不客氣地嘲笑了她:“二嫂,我看你剛才叩首的時候,腰身好像有些僵硬啊?怎么,昨兒晚上沒節制了是吧?”
要不是顧著這一身的行頭,夏妧恨不得上前擰一把她的嘴。
“這么多御膳珍饈都塞不住你的嘴!”她壓低嗓子罵道。
轉眼已是十月,食材豐富了許多,御膳房端來的菜品樣式齊全,看得夏妧食指大動。
陶蓁蓁卻拿筷子夾了夾自己碟子里的菜,不甚歡喜地撂了筷子道:“最近吃什么都沒胃口,真是煩人。”
夏妧好奇地看向她,見她氣色雖不大紅潤,但精神倒是不錯,說這話時眼里還有些驕矜,略一思量,便驚訝地問道:“蓁蓁,你、你已經有了嗎?”
只見陶蓁蓁終于是憋不住了,兩眼冒光地傾身過來在她耳邊道:“嗯,才剛兩個月不到,四殿下不讓聲張呢。說要等三個月坐穩了才能說。”
可她才忍不住呢,她恨不得立刻讓全天下都來跟她分享這份喜悅。
難怪這次吏部聽取各地官員進京述職,宇文璟想讓宇文湛去幫忙看著,這家伙居然有史以來頭一遭地拒絕了他二哥!而且理由還語焉不詳的。感情是想多陪著自己懷孕的妻子啊!
陶蓁蓁聽了夏妧的話,也是頗不好意思地道:“四殿下非要天天守著我,不許我亂跑亂吃東西,我都快悶死了。說都說不動,真是的……”嘴里雖然埋怨著,可臉上卻全然沒有怒意。
這辭鶴宮的錦鯉池居然,有真·錦鯉啊!
經歷了穿書這么不講道理的事情以后,她再一次覺得有些事情該信還得信了。看來得找個時間趕緊去拜拜。畢竟宇文璟就她這么一個老婆,延綿皇嗣什么的,也只好由她一肩挑了。
畢竟人家真的有皇位要繼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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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州刺史鄒浩此番也進京向吏部述職,等待考核評定期間,他來到二皇子府上拜見。
他早已聽聞宇文璟迎娶了上次一同前去魯州的婢女為正妃,驚訝之余卻也覺得情理之中。早在刺史府中時,夫人就曾告訴過他,殿下的那個婢女阿妧很不一般,聰慧心善,是個令人放心的小娘子。況且,二殿下并不是一個只看重家世背景之人,否則當初也不會對他這樣一個靠科舉出身的寒門子弟禮遇有加了。
此次進京,他還特意帶來了阿霖捎給皇子妃殿下的一袋綠豆餅。阿霖已經在魯州府謀了份小差事,娶了妻。妻子家里是做餅的,尤以這綠豆餅最為暢銷。所以阿霖夫婦知道鄒刺史要上京城之后,便誠惶誠恐地送了一袋綠豆餅過來,還特意拿油紙紅綢包了,圖個喜慶。
宇文璟面帶溫和的笑容,喚人將皇子妃從后院請了來,讓夏妧親自接下了這份友人的禮物。
“你適才不在正院嗎?盼夏去了這許久,才見你過來。”送走了鄒浩,宇文璟牽過她的手問道。
夏妧坐了過去道:“嗯,我在你的書房看輿圖呢。”
“輿圖?”
“嗯,”夏妧點點頭又道:“我想看看大慶的疆域,以后有機會的話想去走走。”
除此之外,她還有另外一個想法。
既然這本書是現實世界里的人寫的,那么即便是杜撰的大陸,其風土人情也一定有跡可循。據說,《山海經》里頭九尾狐住的青丘山,就在現在廣東的靈池山呢。
所以,這片大慶的疆域,肯定對應著中華大地的某些地方。她研究了一下大慶輿圖,比如長河魯州,就跟黃河山東有些類似,而黔州南疆,就很像貴州云南等地。
既然幕后之人是作者設定的,那么他的來處一定會隱藏在他日常生活的蛛絲馬跡里。聚英堂在南疆,幕后之人的來歷也指向南疆,那就該想想云南有什么特點。
好在她以前孤兒院里的小伙伴和護工們都有云南人,她也去過幾次云南,希望能夠為宇文璟盡快找出幕后的不穩定因素而盡一份綿薄之力。
宇文璟將她的手握在掌心,有些歉然地道:“恐怕短時間內,我都無法陪你去游歷山川大河了。”
夏妧搖了搖頭,輕輕靠在了他的懷里:“沒關系的,我們還有長長的時光相伴,總會有那一天。”
風冀剛進門口,見了這個場面趕緊縮回跨出的腳,差點沒撞上后面跟著的宇文湛。
“何事?”宇文璟和夏妧分開了一些,端坐著問道。
宇文湛扒拉開風冀,有些懊惱地瞥了他一眼,領著后面的人走了進來。他來二哥府上從來不需要通報,所以風冀直接就帶他過來了。宇文璟免了風鉉這個月的當值,風冀便接替哥哥擔起了守衛的職責。
“子默見過二殿下,見過……皇子妃殿下。”宇文湛可以不行禮,六品刑部主事楊善淵卻不行。
宇文璟抬手示意他免禮,又給他們讓了座。
“二哥,”宇文湛沉不住氣先開了口:“上回你不是讓我去查山陽縣的那兩樁舊案嗎?”
一旁的夏妧知道,他說的是阿霖同鄉竇相公和張員外家山賊入室越貨殺人的案子。
宇文湛見他二哥點了頭,接著道:“我就讓子默去翻了翻,張家的那個案卷有問題就不說了,可竇家那個案子,真是不得了啊!那個告狀的竇晉,哦就是那個后來再也不曾回鄉的竇相公,他可有大蹊蹺!”
宇文璟瞇起了眼睛。
他已經讓吏部去查了山陽縣的縣令考核實績,只能說是在李氏門生故吏里的一個不起眼的小人物,不過不失地熬過了任期罷了。要說唯利是圖草菅人命也算不上,最多屬于才不配位有些力不從心。
這兩樁案子都在刑部有底的,按理來說,若是錯判了,問題應該出在兇手或者案情的裁斷之上,怎么會是在告狀之人身上呢?
“子默,你來說!”宇文湛覺得還是讓楊善淵來說比較周全。
楊善淵默默收回偷偷看向夏妧的余光,拱手正色道:“二殿下,子默奉命查看卷宗之時,見到了竇相公竇晉簽字的文書。雖然年代久遠,但臣還是發覺,此人的字跡,與……與刑部杜靜杜侍郎的字跡,當是同出一人!您看,是不是讓那個叫阿霖的上來,認一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