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

一連好幾天他都沒來我的宮里，“皇后不得寵”，飛鸞宮的皇后成為了宮里人人心照不宣的笑話。不受寵就不受寵，皇后的頭銜我也不稀罕，我本就不屬于這里，保護好凌家上下才是我來這兒的目的。

青竹和沈公公（之前的那個船夫如今是飛鸞宮的掌事太監）都勸我，得寵要緊，要學會放下過去，要學會依附皇上，要對后宮眾人恩威并施……………說的太多了，多的我都不記得。何苦呢，局外人怎能懂內心的苦楚，我聽的乏了，就躲著他們，每天坐在飛鸞宮庭院的秋千上，晃啊晃，抬頭看著狹窄的天空和飄忽不定的白云，發著呆，陽光好的時候，也會不知不覺的打一下午的瞌睡。

宮里的瑣碎事我也愛搭不理，最后以皇后身體不適為由擋去了那些牛鬼蛇神的破事兒，偷得浮生半日閑，然而偷懶的弊處就是，“皇后無能”也成為了宮里人盡皆知的事實。

除了每天早上的請安，我一天的時間都在庭院里發呆，和青竹他們說說話，有人陪伴宮里的日子也好過了點。

三杯兩盞淡酒，臨風觀月，舉杯成三人，夜空里只有一輪皎美的上弦月美，一顆星星都沒有見到。“星星也學會了偷懶。”我獨自一人拿著酒杯慢慢品味，不知何時竟喜歡上了喝酒，上次在宮外喝酒還是和周鳴一起。不知他現在怎么樣了，應該沒事吧，沒有消息對我來說就是最好的消息。

“起風了。”一件披風搭在我肩上，他，還是來了。

我沒有去看他，拿著杯盞給他也倒了杯酒：“上等的佳釀，嘗嘗。”

他沒坐下也沒喝酒，單單站著也不說話，我不想惹怒他也沒必要和他吵，悻悻的放下酒：“進去吧。”

“臣妾身上的酒味太大，怕熏著了皇上，皇上還是去別處吧。”青竹告訴我，他來了很久，今晚會留宿在飛鸞宮，可我不想和他同床異夢。

“娘娘，您？”青竹覺著我該服一下軟。

“伺候皇后梳洗。”他態度很堅決又有些忍而不發的怒氣。

這一天這一晚遲早都要來的，可是，我做不到和他同睡在一張床上，他和那么多的女人睡過，以后還會有源源不斷的女人躺在他枕邊，分享自己的丈夫，任何一個女子都不會愿意，今晚，卻由不得我。

梳洗時我盡量的放慢速度，磨蹭時間，他不耐煩的走了就好，我這樣希望著。飛鸞宮里里外外華燈通亮，奴才們都以為帝后從此冰釋前嫌，和好如初，他們不知，和好容易，如初無緣。

他在等我，有點驚訝。“惠妃那件事………如果你喜歡，我會派人把她找回來。”一時間我也不知道該和他說什么，脫口就說出這件事。

“你是皇后，后宮的事你自己處理就行。”他沒有生氣，語氣也變得柔和。

“嗯。”我點點頭。之后又是一片安靜，我和他都不知道怎么和對方開口，心境不復從前。

“我，我，伺候皇上更衣吧。”我低著腦袋，臉頰通紅，雙手哆哆嗦嗦的想把他的衣服紐扣打開，第一次這樣，還是和他，難免有些尷尬和畏懼。

他沒有說話，我不敢抬頭去看他的表情，弄了半天，第一個紐扣都沒有解開，緊張的我額頭都冒汗。

“對不起，我，我做不到，”手上的動作最終還是停了下來，我過不了自己心里的那一關。

他沒有說話，我也不知如何開口，彼此僵持。

“睡吧，我不碰你。”我還沒反應過來，他就脫掉衣服躺下了。

“你，你………”我有點摸不著頭腦，這樣也行？

我睡在里面，他睡在外面，為防萬一我把自己裹成了一個蠶寶寶，拼命的靠著墻睡，必須克服平時四仰八叉的睡姿，今天晚上就是打死我也絕對不能越界。

他入睡的很快，我上床時不小心踩了他一腳都沒反應。他是睡的香，我一個人心驚膽戰的強迫自己不能睡死，不然真…………那我不就白費了心思。

“子時臨到，國泰民安。”宮里的太監挑著燈報時。

這么快，我好想睡，又不敢睡，忍著吧，明天睡一天都可以今晚得忍住。秋風習習，透過綠色窗紗吹了進來，涼涼的，他躺在我身邊，呼吸均勻，睡的很熟。如果新婚之夜沒吵起來，他也會睡得這么好吧。

我仔細的看著他的臉，好久沒這么看他了，從前可以大大方方的肆意玩笑，現在，彼此小心翼翼的，生怕會碰碎過往的美好。

他的睫毛很長，眼窩有點深還有點黑黑的眼圈，可能是最近國事繁忙，沒休息好吧，撇去其他因素，他確實適合當皇帝，也是個很厲害的皇帝。他的鼻梁很高，眉毛是濃濃的劍眉，側臉還有顆不大不小的痣。我輕輕的靠前欣賞著他的睡容，意亂情迷的撫摸著他的眼睛，心動的吻了他：“澈………”

吻了過后，霎時，神志清明，“我，我在干什么，他，我怎么可以……”幸虧他不知道，慌的我把頭埋進被子里狠狠的錘了錘不爭氣的腦子。

第二天醒來，他早就去上早朝了，一覺睡到日上三竿，還好青竹機靈，編了個理由把請安的嬪妃打發了，不然他們要是知道我睡到午時大概會笑掉大牙。

侍寢后，飛鸞宮的人好像揚眉吐氣了一樣，做起事情來勁兒頭十足，無語，他們要是曉得昨天晚上我壓根沒和他圓房，還不得雞飛狗跳，各種動之以情曉之理的圍著我勸。將錯就錯，我知他知便可，他人都是多余的，不必知曉。

“太后什么時候回來？大婚到現在我也沒見過她。”宮里的瑤環是年紀最大的宮女，也是飛鸞宮的掌事宮女，每次我想知道什么宮里的事，她都會說給我聽，哪個哪個妃子得寵不得寵，嬪妃的娘家如何脾氣又如何，皇上喜不喜歡，她都看的一清二楚。

瑤環搖搖頭：“不知道，太后一直心崇佛法，想搬去宮外的佛寺居住，皇上覺得不安全就沒有允下來。后來皇上沒拗過太后，只好答應讓太后去宮外暫住時日，前些天，太后身邊的霜月姑姑回來了，她說太后還要再多停留幾日再回來。所以，歸期未定。”

霜月？是那個霜月么？說書先生說有個霜月的女子和師傅有過一段感情，難道是太后身邊的霜月？那，她當年為了誰拋棄了師傅？說書先生說她是為了榮華富貴，可她現在都還只是一個女官，能有什么榮華富貴，還是……………另有隱情？

“霜月？”我故意調笑道，“真好聽的名字，長的是不是也很美？”

“太后當年還只是先帝貴人的時候，霜月就去伺候她了，人長的特別美。”瑤環說著湊到我耳朵邊，“因為先帝專寵淑嘉貴妃不喜太后，為了保住太后的地位，霜月就想把自己獻給皇上，可是皇上非但沒有臨幸，還更加的厭惡太后。”

“淑嘉貴妃？后來呢？”我把門窗關攏，拉著瑤環走到內室談話。

瑤環思慮了一下，覺得我還是知道的好：“后來，太后懷上了皇嗣，淑嘉貴妃也懷上了孩子。淑嘉貴妃是先帝的心尖上的人，懷了孩子先帝更是寸步不離的關懷，對太后卻不聞不問。聽說…………”

“聽說什么？”我十分好奇這段先帝和淑嘉貴妃這對帝后的結局。

“聽說，聽說，太后為了提前生下皇子，服用了霜月從太醫院偷拿的的催產藥，先帝看到皇子也就是咱們的皇上也沒有特別的喜歡，只是匆匆的看了幾眼就又去淑嘉貴妃的寧和宮。沒過多久淑嘉貴妃誕下一個公主，先帝特別歡喜親封為永平公主，可是，福薄的淑嘉貴妃因為產后太出血在分娩那天就仙逝了。最匪夷所思的是永平公主出生的第二天就不翼而飛了。”瑤環越說越小聲，“有人說，淑嘉貴妃是被霜月害的，孩子也是太后弄走的。”

“什么，公主不見了？”宮中秘事果然深不可測。

“先帝那晚抱著淑嘉貴妃的哭了一宿，永平公主是奶娘照顧，公主消失，奶娘也受害了，這件事無從可查。先帝傷心過度，沒過多久也隨淑嘉貴妃去了，這件事后來就成為了不可說的秘聞。”瑤環嘆息，“可憐了淑嘉貴妃和那個不知下落的公主。”

“先帝如此喜歡淑嘉貴妃，對公主的查辦怎么會一無所獲？”我還是覺得哪里有點不對。

瑤環又說：“淑嘉貴妃是西域蒼圖的女子，奴婢當時身份低賤沒見過她本人，只聽說淑嘉貴妃生的美妙心腸也好，就是………就是………聽宮里的老人說，淑嘉貴妃對先帝并不怎么上心，肚子里的孩子也有可能是從西域帶過來的，先帝不計前嫌愛屋及烏還是包容了她。”

“西域帶過來的？真是這樣的話，先帝還真是喜歡淑嘉貴妃。”不管真偽，先帝真心可鑒。

“因為一些后宮女人的事情，淑嘉貴妃也鬧過，先帝吵歸吵，心里還是喜歡她的。公主失蹤后，先帝震怒，欽點了當時的護國大將軍也就是娘娘您的父親凌將軍徹查，可惜，直到先帝駕崩都沒有頭緒。”瑤環的話讓我很意外，原來父親也卷入了當年的迷案還是徹查官。

“皇上并不是先帝的太子，太后也不受寵，那是怎么當上皇上的？”不受寵的母后皇子繼承江山的先例幾乎沒有，除非發生了宮變。

瑤環閉口不談，只說，宮中成王敗寇，一切都是上天注定。

聽他這語氣，是宮變無疑，奪位的血雨腥風不用想都知道會有多可怕，當年澈年紀尚輕，太后娘家的勢力再大肯定也是得到了砥柱重臣的支持與籌劃，不然怎么可能扳倒太子登上皇位。

父親，在這中間的角色，或許沒那么簡單，澈對他如此忌憚，還說太后有把柄在他手里，莫非………淑嘉貴妃的死，還有公主的失蹤是他和聯合太后做的，所以案件才查不下去？當年宮變，父親肯定參與其中并擁護了澈，所以功高蓋主，澈才會動了殺心？

這些，我能想到，澈肯定早就知道因而這樣做，師傅呢？師傅難道和霜月同流合污也參與了嗎？澈曾說過，師傅不是表面上的那樣干凈，精于藥道的師傅難道就是當年把催產藥給霜月的太醫？？淑嘉貴妃的難產是不是也？？越想越可怕，他們一群群難道真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