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也能讓人發抖,環衛手上的塑膠手套還戴著,上面沾著污漬,桔色馬褂也有臟污,聲音極不穩定:
“這一片兒一直是我們這組負責,昨天早上來清渣時,亂停的轎車擋住了,中間的縫隙不夠垃圾桶出入,所以昨天沒清渣。
下午烤羊老板給我們打電話問我們怎么沒清垃圾桶,夏天這么臭,影響他做生意。
因為我們每天是凌晨固定時間除渣的,專用車輛定時間拉到處理廠,過時廠里也不接的,白天過城區味道更大。
我們就給那老板說,讓他招呼一下停車的不要擋到除渣道,因為他晚上要營業到凌晨一點左右,最能碰到停車的主人。
烤羊老板跟我們抱怨了大半天,昨晚的垃圾裝不下都堆地上了。
今天凌晨四點多,我們就來除渣,先把地面的清除后才去推垃圾桶,推的時候我就奇怪,太重了,當時也沒多想。
垃圾桶翻轉傾倒的時候“咚”的一聲,我怕是石頭,就喊司機停下,爬上車去看,然后……然后……”
蘇茶一改往日的嘰嘰喳喳和八卦,等環衛調整情緒。
“……那么大一個黑色的包裹,我用手摸了摸,有點懷疑,又有點害怕,我是從車上滾下來的,腳完全沒力氣站起來。
我喊另一個工作人員一起,硬著頭皮把包裹抬下來,塑料袋從中間撕開的,格子裙,我倆當時就坐到旁邊去了,半天起不來,哪里敢去看臉,只看到衣服,司機打電話報的警……”
隔這么遠,子輿都能聞到一絲腐臭味,這種天氣……
幾個人攙扶著跌跌撞撞從她面前走過,她認出是昨晚的老太太,另兩個應該就是孩子的父母了……
奶奶邊走邊哭,兒子訓斥她:“哭什么,萬一不是呢……”
承元戴著手套,慢慢把塑料袋沿口子撕開,面容展露在幾人面前,尸體已經開始腐敗,但仍能看出是年輕女子……
鑒證科的人也陸續到場,開始作初步的尸檢和證據收集。
韓聰、楚澤幾人分散到周圍草叢進行地毯式收縮,清淮也從垃圾車里找到了死者的手機。
他走到垃圾車頭,朝子輿招招手,子輿跑過來,“確認了嗎?”
“應該是,不過還是要等家屬辨認了來,你問看環衛,看他是否看清垃圾桶傾倒的時候先倒出來的是垃圾還是尸體?”
“死者隨身應該還有一個動漫的周邊,有嗎?”
“什么樣的?”
子輿調出手機里昨晚拍的胡沁買的周邊。“大概是這個樣子,上面的人物不一定是相同的,但袋子規格應該是一樣的。”
“沒有發現,我們再擴大一下搜索范圍,好了,你過去吧。”
清淮走到車尾,跟楚澤幾個交待了一下,然后安排環衛將剩下的垃圾桶倒出來,查找一遍再裝車。
都沒有其它的發現,垃圾車清完渣走了。
廖文靜的奶奶一看到格子裙馬上昏過去了,廖文靜的爸爸忍著嘔吐的沖動,細看了死者的臉,點點頭,聲音哽咽:“是的,是我女兒……”
逐漸有人來江邊散步了,家屬簽字確認后刑事技術實驗室的人員把尸體拉走了。
現場除了尸體就是手機,子輿說的動漫周邊沒有找到。
他們打電話通知來烤羊老板,并沒有得到有用的線索。
這個壩子每晚要停幾百輛車,他哪里認得了那么多。
子輿追問了一句烤羊店老板:“有沒有車開進來十幾分鐘就走了的。”
“沒有。”老板很肯定。
“為什么這么肯定?”子輿追問。
“你想啊,我們做生意的最想什么,最想客人上門,這個壩子就我一家,只要有車進來,我們就會在這邊等著,問幾位,吃什么……”
“好了,沒事了,你可以走了。”
“警官,發生什么事了?”烤羊老板很好奇,警察問了他這么多。
“沒什么事,我們準備改造這個廢棄碼頭。”子輿胡亂扯了個理由,以免打草驚蛇。
“現在問題的關鍵是找到廖文靜前天下午去了哪里?和誰見了面?”清淮一針見血。
“走吧,先回局里請移動公司把廖文靜的通話和聊天記錄調出來,逐個排查。”
通過調取通話記錄,前天只有一個打進電話:是廖文靜媽媽打的。
上午九點零三分談心發過一條微信:
——我們真的不可能嗎?
廖文靜沒有回復。
九點二十四馮煜發過一條微信:
——靜靜,你暑假準備報哪個補習班,我要跟你一起。
十點的時候歐陽旭發過一條:
——這幾天放假,你在家復習嗎?
廖文靜回復:
——我們已經分手了。
十一點二十徐昆發了一條微信進來:
——靜靜,才一天沒見你就想你了。
下午一點四十分,歐陽旭:
——我在時代廣場的肯德基,我想見你!
下午五點零三分:
——奶奶,同學的爸爸媽媽出差去了,她一個人害怕,我今晚在她家陪她,明天回來。
“我們大家先來把線索匯總一下,然后分幾條線跟進,子輿先說說口供上獲取的線索……”
“環衛的口供提供的線索幾乎沒有,根據烤羊老板的口供我推測拋尸的人有三種可能:
第一,晚上來吃飯的人。
第二,晚上來停車的人。
第三,烤羊店打烊后的下半夜拋了就走,不過這第三種的話他會扛著走二十幾米,暴露的系數有點高。”
“環衛中間有一天沒除渣,尸體是前晚拋的還是昨晚拋的要注意,不管他什么時候拋,應該有一輛車,除非第一現場就在附近。”蘇茶補充。
“我傾向于前晚拋的,不然這一天擱哪里味兒都很大。”蘇澤接口。
“可惜這個壩子一直是免費停放的,離最近的攝像頭也在兩百米外,只能大致看到轉彎下來的車型,看不到車牌,全市同款車這么多,大海撈針吶!”韓聰有點沮喪。
“大海撈針也要撈,現在等鑒證科的證據,看看死亡時間和表象證據,蘇茶和子輿你們去會議室安慰一下受害人家屬。”
子輿和蘇茶泡了三杯茶,走到會議室的門外,透過木門中間條形玻璃可以看到三人:奶奶和媽媽哀慟欲絕,爸爸臉色蒼白。
白發人送黑發人!
子輿推開門,和蘇茶把水放到他們面前:
“節哀順變!我們一定會找到兇手的,你們回去休息吧,我相信她也是希望你們身體無恙的,我們有什么進展會告訴你們的。”
“警官,我們什么時候……能領走我女兒?”說到后面廖爸爸忍不住哭了。
“法醫鑒定了死因后就可以了,我們會通知你們的,回去吧。”
“警官……你們一定要……一定要抓住兇手……啊……啊……”老太太抓住子輿的手臂,指甲掐破了她的皮膚。
“放心吧,我們會的,一定會抓住。”子輿忍痛拍拍老太太的手背安慰她。
“女兒啊……女兒啊……我的女兒啊,上午還在和我打電話呀……嗚嗚嗚嗚……”
“我讓同事送你們回去吧。”蘇茶出門去找人。
子輿真的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他們,老太太一直抓著手臂不放,她又不能強行掰開。
蘇茶找了辦公室的小黃將三人送走,子輿吹了吹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