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人分明不是恰巧行至此地，不知在此靜候了多久。令玉辰子心中不安的是，三人尾隨至此，自己竟沒有絲毫察覺。十三年來自己雖然荒廢了功法，但耳力還沒衰弱太多，聚會之上聲音嘈雜，人群中的一聲細響自己也能分辨出來，可此處夜深人靜，怎么一點風吹草動也沒發覺，難道是因為三人功力之深，有意隱藏么。

三人一字并排靜靜地站在那里，并不急于動作。

玉辰子略微遲疑，還是迎著步出樹林，來到近前再打量，只見居中這人有些眼熟。略一沉吟才想起來，此人不就是守在供案旁邊的侍者么。

聚會上，擺放煉妖壺的供案左右，侍立兩個年輕道人。看去比張妙顯一般弟子年輕許多，又比張妙顯一般徒孫年長許多，面前居中之人，就在其中。

只是當時并不覺得此人有什么奇異，故未留意，此時借月色再一著眼，只見他外貌雖年輕，可雙眼之中深邃不可見底，方知是道人裝束隱藏了他本來的氣度，此間無人才露出了真正神韻。

“我三人已候你良久，本不應任由你拿走煉妖壺。但念你修為出眾氣度不凡，所以我三人才忍讓在三，跟到此處與你說話。”

玉辰子道：“不知三位有何見教。”

“雖然張妙顯已死，但煉妖壺不該讓你拿走。你現在說出煉妖壺運用驅使之法，并將神器呈上，我三人便也不計較你搶奪神器之罪了。”

玉辰子輕輕道：“若不然呢？”

“那我們只能擒住你，回代北復命。”

“代北？”

“你若好奇，不妨跟我們去一趟代北。”

玉辰子眼神微凝，“這件事果然不簡單，張妙顯背后原來另有主使。你也聽過了，我此來是為查明煉妖壺線索，找到南宮長樂下落。你若能告訴我煉妖壺來龍去脈，我可以隨你去代北。”

“煉妖壺與南宮長樂無關，委實是張妙顯從蜀中得來。”

“既然如此，恕難從命了。”

“嗯，正合我意。一開始你說自己是蜀山弟子我還不信，但見你御劍飛行之姿，我才相信了七八分。我是有使命在身，該說出的話一定要說在前面，其實我早就想和你過招了。”

旁邊另一穿道袍的男子，迫不及待端起架勢跨步上前。

“東使，話已說盡，既然他不識時務，就讓我與他大戰三百回合。”

東使輕喝道：“南使慢著！你法術招搖，過不了幾招，便將眾人引來此地。此人知曉驅使煉妖壺之法，十分緊要，這次就由我親自拿他。”

“啊？”南使泄氣，架子也扔了。“有這好事你怎么能吃獨食？讓我先過個三招五式也好，不礙事的。”

東使臉色一沉不怒自威，“若聽我調遣就在一旁掠陣，若違背前言，立刻離開華山，回代北吧。”

南使見東使靈鵬不容情面，只得乖乖順從，“好，好，聽你的。”

“你為我掠陣，除非有一擊制勝的破綻，否則不要出手。”

說罷東使振衣向前，掐訣凝氣，“拿出你蜀山門人的本事吧，不要讓我太失望。”

東使運用真氣，激得周遭氣息一蕩。玉辰子心中不禁凜然，好多年沒遇到這種感覺了。這就好比大海上一道平淡無奇的海浪拍下，雖然無關痛癢，卻讓人擔憂怒濤巨浪是否會來。

面前這位灰袍道人打扮的東使就是這樣，氣息流動之間總是隱隱有一種神韻，是那種世外高人才具有的神韻。這種神韻一定是經過刻苦修煉和冥思徹悟才能凝練出來的，像張妙顯公孫茂之流就截然相反，運氣出手時只有蠻力，沒有神韻。

東使轉動手訣，向前一振。真氣由經脈而出，出手陽明大腸經，在手訣操持之下，憑空凝出了形狀。玉辰子站在七步之外，就已隱約感受到了靈力質地，那是極為精純的金靈，沉重堅固，氣勢壓人。

還未交手，只是感受真氣激起的漣漪，就有些令玉辰子呼吸不暢。

穩了穩氣息舉目再看，東使輸出的金靈已經凝成了實物，是一根十一截金锏，橫懸空中，朝定自己飛射而下。

玉辰子心中沒來由的一慌。雖只是一根金锏，卻有泰山壓頂一般的氣勢，眼看它迎頭砸下，閃身躲向一旁。金锏裹定風聲，呼的一聲從身畔呼嘯而過，砸到路邊一顆怪石之上。

嘩啦一聲響，怪石被砸得四分五裂，一破到底，就連怪石底下，都被砸出一個圓坑。

金锏一擊不中，便高高懸起。

玉辰子瞥視金锏，扭頭兼顧東使，看他手訣變化。不看則已，一看心頭又是一凜，只見東使頭上懸著一般模樣大小的金锏，有數十近百根，顫顫巍巍蠢蠢欲動。一根金锏還能躲開，若是百根金锏一齊砸來，可如何是好。心中甫念及此處，百根金锏已然是飛射而來，分三面迎頭落下，眼看是躲無可躲。

不知東使耗了多少真氣，懸在頭上的百根金锏有千鈞之勢，開山卸嶺都不在話下。玉辰子心中仍無計較，可為求自保也從氣海提出十成真氣，充斥四肢百骸，仙劍在鞘中震動鳴叫，像受傷了的夜鶯一般嘶鳴不已。

“落！”

東使將手訣揮下，百根金锏一齊砸落，眼看要攢成一棟金屋。

轟——

百根金锏陷在一片霜白之間，不能再動。

玉辰子呼呼喘著粗氣，右手向前大張，迎頭砸下的百根金锏，全被他用一面冰壁封住。有的金锏露尖，有的露柄，有的首尾皆露，但無一再能動彈。

東使振動手訣，欲召回金锏再攻，只見那些金锏震顫晃動，但無一能抽出冰壁。玉辰子大張手掌，真氣似乎還在釋出，注入冰壁，牢牢鎖住金锏，一根也不放過。

東使眉頭一皺，如今只有一根剛剛打空的金锏沒被凍住。便拉回手訣，操縱金锏從后砸下。

玉辰子喘息愈加粗重，手背上青筋凸現。聞腦后惡風不善，左手掐劍訣循聲向后指定。

咔！

冰靈憑空凝結瞬間已成冰坨，锏身應聲被凍在冰坨中，掙脫不出。

玉辰子一跺腳，冰坨凍得更加結實，隨劍訣指引當頭掠過，落在冰壁之上。一股冰靈隨之涌來，在冰坨外面又裹了一層，牢牢凍成一體，在冰壁上形成一處凸出。至此，所有金锏全被制住，東使無所使用，只有再凝一根。

“很好，還是小看你了，以為你不出仙劍，就擋不住金锏。”

現在的玉辰子除了背后仙劍，最為靈感的便是冰靈，運用真氣催生冰靈之法，能發揮最大威力。面前冰壁便是由自身真氣凝聚催生，而通過冰壁，玉辰子對那些封凍住的金锏也有些許察覺。那些金锏也是真氣凝聚催生，質地堅沉，金靈純凈。自己結出這一道冰壁，已經有些吃力，對手東使凝出百根金锏仍神色鎮定，仍無絲毫費力之色，他功力到底有多深厚？

東使再次凝聚真氣，變化金靈，在手心結出個金疙瘩，結成之后便又鼓出一截，一節一節越來越長，原來又是一根十一節金锏。

“我手中這根锏，是至精至純的金靈結成，強過熟銅百倍。重有五千斤，堅沉無比，無堅不摧。看你如之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