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索著爬進洞口，我把背包從另一根繩索上解了下來。背包里的東西很多，繩索、軍用匕首、自熱米飯、醫(yī)藥箱等等。

借著微弱的探照燈光，我翻找出一顆約摸直徑一分米的銀色金屬球，表面光潔，頂端還有螺旋槳式的葉片。它是我此次登上南極洲攜帶的最關鍵的設備之一。

嗚嗚…

輕微的氣流擾動的聲音，金屬球穩(wěn)穩(wěn)地離開了我的掌心。它的上部，相當于額頭的位置亮起了白色的小光點，旋即一束明亮的光線便投射在眼前的通道里。

“未來時代，選擇IBM。歡迎使用新一代智能助手，您的信賴就是我們努力的動力。”

霎時，我全身都清醒了。這聲音近似人類的女性，清脆且溫柔，但放在這樣幽暗的環(huán)境里，配上在洞壁間激起的回聲，著實有些瘳人。

臨行前我拒絕了科爾多瓦讓其他人隨同的建議，對我來說，能夠獨享偉大發(fā)現(xiàn)的機會是難得的，而且我有種強烈的預感，我能從此次的探險獲得意想不到的好處。

從目前已有的信息來看，我認為泰坦是一座曾在億年前極度活躍的死火山，它的獨特之處必然有一些深層次的成因。僅有這些信息是不夠的，我還需要更多數(shù)據(jù)。

維茲空靈的聲音再次在狹窄的空間內(nèi)響起：

“當前空氣密度：1.34kg/m3

氧氣含量：7％

主要成分：氮氣，氧氣，二氧化碳，甲烷，二氧化硫

濕度：83％

溫度：零下34℃

生命體檢測：無

巖石成分：硅酸鈣”

維茲完成了它對泰坦內(nèi)部環(huán)境、結構的第一次分析。

逐漸深入，行動變得越發(fā)困難，腳底下也出現(xiàn)了各種散落的巖石晶體，密密層層地堆疊起來。空氣潮濕得得能滴下水來，我裸露在外的皮膚因此很是難受。

眼前是一個比較開闊的洞廳，我把背包扔在石塊散落的地上，已經(jīng)有些體力不支了。

維茲額前的光線快速地掃過周圍的弧形空間，同時計算著相關數(shù)據(jù)并向外傳輸。這些數(shù)據(jù)最終會被送到一艘停泊在威爾森港的大型破冰船上，上面搭載著一臺要用兩層地下停車場才能容納的超級計算機。

最終，維茲把它的視線投向了對面的兩個洞口上，一個稍大些，是被科爾多瓦標記出來的；另一個，以及斜上方的小開口在科爾多瓦的地圖上則是一團迷霧。

類似的地方，越深入就會越多，這是一套復雜的洞穴系統(tǒng)。

……

“同學們，人類進化經(jīng)歷過多次重大轉折，一次是直立行走，一次是草食向雜食的轉變，一次是學會使用火。如果算上文明進程，還要更多。”

我們的大學自然史教授站在講臺上說，他是個極容易情緒激動的人。

“對任何一個物種來說，環(huán)境既是天堂又是煉獄。每個生物要想生存下去，就要竭盡全力，就要作出選擇。”

“萬年前我們的先祖選擇了地面，從此不再與黑猩猩同類；億年前，水生生物選擇了上岸，從此生命灑遍天空、陸地和海洋。”

“所以說，縱然歷史悠然漫長，具有關鍵意義的不過寥寥數(shù)步。”

……

我扛起背包，從那個未標記的洞口鉆了進去。

維茲的大腦里記錄著科爾多瓦提供的地圖，這地圖是他和探險隊靠人工繪制出來的。他們的探測設備存在諸多限制條件，得到的結果也不夠精確，相形之下還不如手繪。

不多久，我發(fā)現(xiàn)腳下的巖石多了很多亮晶晶的閃光。嚴格來說，這才是火山熔巖隧道應有的表現(xiàn)，那些閃光是巖石里的金屬氧化物和晶體反射出的，巖漿噴涌時的高溫高壓條件會形成眾多奇異的物質(zhì)。如果我是個古董商，那么費些力氣應該還能找到純天然的寶石。

果不其然，走了半個多小時，眼前豁然開朗，腳下是一個巨大的洞廳。維茲額頭的光點突然放大，掃過開闊的空間，那些鑲嵌在洞頂和巖石一同形成緊密結合的寶石旋即放射出奪目的光芒。我感覺這個地方大得絕對能裝下一架噴氣式客機，黑暗里那些寶石、翡翠、鉆石閃爍著晶光，像天氣晴朗時的滿天繁星。

我采集了一些巖石樣本，覺得真正的神秘就快找到了。

粗略地估計了一下，周遭大約有上百個不同的洞口、巖縫隱藏在幾乎完全相同的巖壁上。順著內(nèi)心奇怪的感覺，我決定去找那個最讓我感覺能找到非凡發(fā)現(xiàn)的洞窟。

這是一個極其狹窄的通道，我只能側著身子前進，維茲在我的前面，它搭載著小型的雷達，在這樣的縫隙里飛行游刃有余。

越往下走，空氣里的二氧化硫和甲烷等氣體的含量就越高，維茲的數(shù)據(jù)很明顯地表現(xiàn)出上升的趨勢。復雜的洞穴系統(tǒng)就像一塊放置在水杯里的海綿，讓這些火山氣體滯留了下來。

“嗒，嗒，嗒…”

行進間隙，我忽然發(fā)覺一種均勻卻清晰的聲音夾雜在我沉重的喘息聲中，就從前面的黑暗里傳來。看來被洞穴截留的不止是火山氣體，還有水蒸氣。

“維茲，檢測一下空氣濕度。”

“當前濕度：91％，請注意降溫散熱，如有不適請及時就醫(yī)。”

接近飽和的空氣濕度以及清楚的水聲顯然表明，前方有水源存在。

維茲身上的另一個光點亮起，掃過我的身體。

“您的體溫偏高，心率過快，建議立即返回。”

它一提醒，我方才意識到自己的衣服已經(jīng)被汗水浸透了，鼻尖、額角都是汗，悶熱得叫人窒息。我加快了速度，在氧氣不足前我必須拿到寶貴的第一手資料。

水聲的來源是洞穴頂部一處細小的罅隙，水滴在巖石表面聚集，凝結，然后滴下。下方的巖石很滑膩，并且與先前見到的不大一樣。

我小心翼翼地用取樣瓶從那里接了一些液體，這些水里溶解了很多特有的成分，對下一步的研究會非常有幫助。

這時我的體溫很高，并且有些喘不上氣，所以只能停下歇歇。

周圍寂靜無聲，狹長又幽深的隧道里，只有我和維茲微弱的光。我忽然發(fā)覺我有可能是這洞窟里唯一的一個活物，感覺像呆在一頭冷酷無情的巖石巨獸的腹中，不知什么時候就會被面前的巖壁蠕動著碾碎。

這隧道好像漫長得一眼望不到頭，又似乎局促得不過短短幾步長。這讓我想起了火車站的候車廳，一排長長的座位上只有自己一個人，可又不知道究竟在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