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電飯鍋里有我煮的粥，你一會起來趕緊喝，要不然味道就變了。”房間里的父親蓋著紅花綠葉的舊款棉被，不知道醒沒醒，可是自己要去上學了，必須要告訴他。
“滾，打擾我睡覺。”父親在被窩里蠕動了一下，然后坐起身來靠在床板上，滿臉不悅的拿起手邊皮帶向門口的奇耀戈扔去。
奇耀戈躲閃不及，皮帶就這樣直直砸在臉上，然后上空邊的鐵制卡扣劃破了他的臉頰，留下一道血痕。
以前他覺得紙就是紙，沒什么普通，可直到有一天他被紙劃破了手指。就在現在的皮帶一樣，毫無銳利的地方，卻不經意在自己臉頰留下血痕。
不疼一點也不疼，父親曾用這個皮帶勒過自己的脖子，那種窒息的感覺至今還記得。這次和以往相比，簡直可以開心一整天了。
就像是你丟了張百元面值的錢，你很懊惱，但又轉念一想沒像上次一樣把錢包整個丟了就不錯了，于是你開始慶幸。
“反正你記得吃就好，別到時候又說我沒顧著你。”奇耀戈平靜地撿起皮帶拍了拍，想把那些灰塵拍掉，可是心里的灰塵該如何去除呢？
早晨的陽光透過窗戶柵欄，投射到父親胡子拉碴的臉上，父親皺皺眉又躺回被窩。奇耀戈輕輕帶上房門，回到自己房間背上書包，向家門口走去。
沒一會奇耀戈剛走出去，就停住了腳步，他折返回來把正在保溫的電飯煲電源關掉了。經過父親房門的時候，他往里瞄了眼，然后雙手抓著肩帶加快了腳步。
到學校的時候，那早晨的霧氣已經消散無幾了，空氣聞起來有股清甜清甜的味道。奇耀戈抬頭，冷色調的天空很空很空，只有零散的幾朵云，就像是自己的內心世界一樣。
雖然開著窗，教室里面還是有點悶悶的，可能是因為夏季的到來吧。人在這種環境下發呆，就容易進入昏昏欲睡的狀態，尤其是還趴著桌子。
所以奇耀戈很不幸進入了夢鄉，被老師的敲桌聲吵醒的時候，他揉揉眼睛沒反應過來還問了句干嘛。頓時整個教室的人都笑了起來，有的人笑得前仰后合，有的人則比較文靜捂嘴偷笑。
奇耀戈很快意識到什么，臉瞬間就垮了，眼神有些怯懦地看向老師。
“喂，奇耀戈，這是第幾次了，你自己想想這是第幾次了。”老師伸出中指和食指推了推架在鼻翼上的金邊眼鏡，這個動作奇耀戈見他做過很多遍。
習慣是一種可怕的東西，哪怕此刻眼鏡穩穩當當待在老師臉上，老師還是習慣性地推一把。不推就心里癢癢，總覺得眼鏡要往下滑，奇耀戈就是這么分析的。
“老，老師，對不起。”可能是緊張，所以奇耀戈摸了摸頭發，聲音結巴地向老師道歉。
“你給去教室外面站著，沒叫你就別回來，好好反省一下吧。”老師聲音降低了些，無奈地對眼前的學生奇耀戈說。
“好的老師，我知道了。”奇耀戈很快就離開座位從老師地眼皮子底下溜向了后門，速度之快，讓老師不禁懷疑他是故意的。
教室窗玻璃有一塊被學生弄壞了，滿滿白色的裂紋很危險，奇耀戈悠哉悠哉站在走廊越過壞玻璃看向課堂。
講臺上，老師讓大家安靜，說是接下來要發批改完成的數學試卷。首先，及格的同學，老師會把分數念出來，然后不及格的就由數學課代表分發下去。
奇耀戈在外面等了一會都沒聽到老師念自己的分數，心里很疑惑，難道自己沒及格嗎？老師念完及格分數的同學，扶了扶自己的金邊眼鏡，然后叫數學課代表過來講臺領試卷。
老師又做這個動作了，不過有一說一，這個金邊眼鏡確實挺好看。分出來的不及格試卷被老師遞給了數學課代表，然后，數學課代表往同學的課桌上分發試卷。
依舊是沒有自己的，奇耀戈不禁把頭探進了教室，向講臺上的老師發出三連問。老師，怎么沒有我的呢？就算是不及格也是有姓名的吧？難道是我沒寫名字嗎？
他這三連問引得同學們又再次哄堂大笑，老師敲了敲講臺示意大家安靜，然后讓奇耀戈好好在外面站著，別沒個正形。
“同學們，你們別笑他，他是滿分。”空氣在這一刻變得尷尬起來。
聽完老師說的話，奇耀戈的嘴角快咧到耳根去了，某些見不得別人好的臉同學，臉微妙地垮了下來。
奇耀戈看見了，但是他不動聲色的繼續笑著，就是要笑，就是要那些人看見自己的笑。
視線轉移，奇耀戈的眼神在那塊滿是裂紋的窗玻璃上聚焦起來，聚焦聚焦再聚焦，凝結成一個光點灼燒起來。
一些漫長且沉悶枯燥的時光里，奇耀戈總是用同樣沉悶枯燥的數學來抵抗，無人倚靠的感覺才沒那么難熬。
而有些人就看不得別人好，就是作。于是啊，邪惡的小火苗就燃燒了起來，明明該是蓬勃生機的小樹苗。
在某天的黃昏里，輪到奇耀戈那個小組打掃衛生，奇耀戈很勤懇，另外幾個成員也盡職盡責。
某些人啊，趁人走得差不多了，就開始使壞。其實這樣的顧慮是錯誤的，因為很快就能發現大部分的人都在同一邊，剩下小部分人，隔岸觀火。
不該這樣的，記憶很深刻，我永遠記得。
想這些過往的時候，奇耀戈突然想到陳舒瑤，然后，發自內心的笑了起來。
記得她說她放學會騎自行車來載自己呢，自己也想和她一起騎自行車的，可是年齡剛滿周歲沒多久，沒來得及買自行車。或者根本就不會有，父親不會給自己買的，要是提出來不得被暴打一頓。
轉眼就到了六月底，很快就迎來了小學畢業，看著校長在臺上慷慨激昂致詞的時候，坐在臺下的奇耀戈一臉木然。他與班級人的關系最多僅限于同學，所以沒什么舍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