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粥

其一

文火生青爐，粗陶煮黃米。

金粒稠金湯，應熟多時矣。

迨我慢盛出，意氣奪冬筠。

不施肉食者，但濟行路人。

其二

所謂明明德，鎖鑰在新民。

黃粱散顧自，水火交沉淪。

思窮問舊鍋，誰是真烹者？

燕闕揚花飛，惜復紛紛下。

其三

秦米不易煮，莫怨秦皇灰。

涇清渭渾濁，春發秋復頹。

西風何堪守，荒冢連千堆。

玄衣不知禮，夫子為之哀。

關中八百里，急須棟梁才。

孝公且東望，算有衛鞅來。

其四

吾本書生耳，煮粥愛糊鍋。

糊粥亦美食，略可媲東坡。

不為東床婿，不烹鄰家鵝。

素懷安若適，何必夢一柯。

悠然行樵路，從未羨朝靴。

南山采溪石，樂自費琢磨。

鐘情倉頡字，難免失偏頗。

人生難滿百，棲遲亦蹉跎。

這么不這么，那么不那么。

清影入娑婆，高處舞婆娑。

其五

臘月吹朔風，臘日宜貼紅。

門下無賓客，自熬粥一盅。

秉燭微芒在，翻書滿紙空。

居齊非吾志，南行道不窮。

雨來注流泉，雲飛曳轉蓬。

青苔獨觀照，三千寂靜中。

其六

煮粥在庖廚，緒端交歲次。

魯帚掃庭除，野田羅陰鷙。

可憐趙家人，暇愁失良寐？

疏渠浚源泉，鑿嶺通幽隧。

君子不畏譏，詆諛亦無累。

平淮服四夷，濯纓詠霜轡。

陌上桑梓開，半畝宅前翠。

彼時春狩歸，夾道多鼓吹。

【注釋】

[1] 原有序曰：在板井軒居住的幾年中，每日早晨雲英去公司用早餐，元疏去人大附中用早餐，而我喜歡睡懶覺，起后只能自己煮粥。煮粥時，所作詩，自名之曰《煮粥》，復曰，陶令飲酒，我則煮粥。

[2] 其一作于2016年2月：煮粥時回味周末二日給中國企業經營者第32期講授《戰略決策》上課情景，作詩佐餐自娛。

[3] 應熟多時矣：化用《壇經》弘忍與惠能問答典故，前文有注。

[4] 肉食者：化用《戰國策·曹劌論戰》中“肉食者鄙”。

[5] 其二作于2016年4月27日。在北大上課后感時事而作。

[6] 明明德：化用《禮記·大學》章句：“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于至善。”

[7] 親民：朱熹訓為新民，陽明訓為親民。

[8] 其三作于2016年10月26日，前日給陜西省組織部所選拔的處級干部培訓班上課，講《雍容的善意》。座下有頓然開悟者，亦有昏然不覺者。

[9] 玄衣：秦國朝服顏色。

[10] 夫子：孔子。

[11] 孝公：秦孝公。

[12] 衛鞅：商鞅。

[13] 其四作于2016年10月，生日抒懷而作，原有序曰：是日，某49歲生日也。天命知否，知天命否？

[14] 東床、鵝：皆用王羲之典故。

[15] 棲遲：前文有注。

[16] “這么”句：禪趣也。

[17] 清影：化用蘇軾《水調歌頭》：“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18] 娑婆：佛教語，娑婆世界之簡稱，指 “堪忍”世界，這里代指人世間。

[19] 其五作于2018年1月24日，丁酉臘八。

[20] 居齊非吾志：化用《孟子·公孫丑（下）》：“久于齊，非吾志也。”

[21] 青苔：化用王維《鹿柴》：“返景入深林，復照青苔上。”

[22] 其六作于2018年2月8日，丁酉小年。雲英訪親，與元疏在家。回顧近來諸多時事，包括反腐、扶貧、掃黑以及國際形勢。煮粥時作。

[23] 平淮服四夷：周公事功。

[24] 半畝：朱熹有半畝方塘。取其意趣。

[25] 鼓吹：凱旋軍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