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很難回答嗎？”秦柯見劉家仁在發呆，便問了一句。

劉家仁的思緒重新回到了對面這個警官的問題上，回答道：

“是有些難以回答，或許有恨吧。”

“或許？”秦柯抓住了這個關鍵詞，從他的感覺來看，劉家仁似乎并不恨自己的弟弟殺了父親，反而有些…慶幸。

是他故意表現出來迷惑自己的？還是說，他當時和劉家亮有相同的想法？也想殺害自己的父親？

現在，他更愿意相信后者。

7·19案件的卷宗里是沒有劉家亮和金雪的關系的，所以秦柯并不知道劉家亮是因為仇恨殺死了自己的父親，反而是認為心中的正義。

畢竟他親眼目睹了父親犯下的罪行。

當時，劉家亮和金雪的男女關系，極少有人知道，或許只有劉家仁知道，那個被父親玷污的女孩是自己弟弟摯愛的女友。

也是因為這個關系，才讓劉家仁和弟弟站在了同一邊，沒有選擇立即報警，而是替弟弟給瞞了下來。

“警官，您還是趕緊查案吧，沒必要在我的身上浪費時間了，我弟弟的事無關痛癢，就算不告訴你們，你們也查得到，不過，從現在開始，我不會再說任何話了。”劉家仁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往后一靠，順勢靠在了椅子上，閉上了眼睛。

他仍然對自己很自信。

秦柯沒有繼續發問，果斷離開了審訊室。

就在秦柯離開后不久，三名強壯的刑警隊員進入了審訊室，其中兩名控制住了劉家仁，另一人則強行薅了他幾根頭發。

“你們干什么？”劉家仁努力地掙扎著喊叫道：“你們這是虐待，赤果果的虐待，我要投訴你們！”

可惜，三位刑警并沒有理會他的話，取完頭發之后，三位刑警就直接離開了，毫不拖泥帶水。

他心里想到了一個可能：警方已經懷疑劉婷婷不是他的女兒了。

知道現在，他的內心才感覺到一陣恐懼。

不知不覺，他的思緒飄到了十五年前的那個晚上。

弟弟在黑暗中把金雪托付給了他，他就已經知道，無法再陪她走向未來的生活了。

而當時，這個被玷污的女人已經懷上了弟弟劉家亮孩子，禽獸的行為并沒有導致女人流產，那個孩子頑強地留在了她的肚子里。

自此，劉家亮打算行走在黑暗中，為女孩掃清未來道路上的一切障礙，他要為了保護自己和老婆和孩子，做一個黑夜里的獨行俠。

對金雪有邪念的人，甚至有嫉妒心的人，他都會殺掉，那時的劉家亮，似乎已經瘋魔了，他變得不再像個人。

唯一能給他心靈慰藉的人，就是他的女兒。

懷胎十月，弟弟的女兒出生了，他親自給女兒起了名字——劉婷婷。

他從未在陽光下見過女兒一面，他更像是一個魔鬼，在黑暗中守護者自己僅剩了那一絲良知。

7·19案件中記載的劉家亮所殺的所有人，都和金雪，劉婷婷有過摩擦和沖突，或大或小，毫無規律，這也是警方偵查了好多年都沒有發現對方殺人動機的原因。

想到這里，劉家仁的眼里幾乎注滿了淚水，他強忍著沒有讓淚水滑落。

他這是怎么了？

為什么會對一個死去的殺人魔如此懷念？

而且，似乎有些不甘。

九年前，劉婷婷六歲，那天，是父女倆第一次見面，也是唯一一次見面。

可劉家亮并沒有告訴她，自己才是她的親生父親，劉婷婷也一直把他當做一個好心的陌生叔叔。

甚至連親叔叔都算不上。

從十五年前開始，劉家仁就再也沒有承認過自己有一個弟弟，這也是在保護行走在黑暗中的劉家亮。

劉婷婷至今都不知道自己還有個“親叔叔”。

……

秦柯離開刑警大隊后，直接去了韓莊花園小區，跟他一起的還有一位刑警隊員。

咚咚咚！

“老板！”糯米開門之后，看見了站在門口的秦柯。

“劉婷婷沒離開吧。”

糯米搖了搖頭，道：“沒有。”

“那就好，你去幫我取她幾根頭發，我要用。”

糯米眼神微微一動，應了聲“好”。

劉婷婷猜到了這是秦柯的要求，她并未拒絕，只是，她不知道去她的頭發要做什么。

忽然，她心里慌了一下，連忙來到秦柯面前，問道：“你們是不是要做DNA鑒定？和誰鑒定？我父親嗎？”

她只能想到這一個可能。

秦柯輕輕地點了點頭，沒打算騙她。

“為什么？你們懷疑他不是我父親？”劉婷婷失聲問道。

秦柯輕“嗯”了一聲，說：“你父親牽扯到許多年前的一起大案，我們查到了一些線索，所以……”

旋即，他又安慰道：“最近幾天你都住在蔡雯雯這里，盡量也不要去學校了，如果DNA的比對結果和我們猜想的一樣，那對你來說，或許是個打擊，很大的打擊。”

劉婷婷聽聞之后，眼神有些渙散，口中還不斷喃喃道：“為什么？這是為什么？這段日子到底發生了什么？”

他感覺世界觀要崩塌了，他喊了十五年的父親，有一天竟然會被查到說，可能他不是自己的父親，這有多離譜？

還有，自己看起來那么老實的父親竟然被懷疑是殺人犯？

她不相信，不敢相信。

不過，她心里還殘存著一絲僥幸，因為警方還沒有找到關鍵性的證據，所有的一切都只是猜測而已。

說不定是警察搞錯了呢？

自己的父親依舊是自己的父親，他也沒有殺人。

風波之后，她仍然會正常上學，正常放假，正常玩。

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她在等一個答案。

秦柯讓身邊的那位刑警隊員拿著劉婷婷的頭發離開了。

糯米將她扶到了沙發上，蔡雯雯給她倒了一杯水。

蔡雯雯的情況看起來比較不錯，可能是因為自己閨蜜的情況，悲傷轉移了一部分。

兩個女孩就這么相互坐著，相互安慰，只不過一個的家人是殺人者，一個的家人是被害者。

秦柯搬了把椅子坐在了劉婷婷對面，待她情緒穩定下來之后，秦柯問道：“你認不認識一個叫劉家亮的人？”

“劉家亮？”劉婷婷一驚，這個名字怎么那么熟悉，卻又那么陌生。

她知道了，熟悉是因為自己父親的名字叫劉家仁，這個名字只和父親差了一個字，陌生是因為自己的的確確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她茫然地搖了搖頭。

“好吧！”秦柯大概也猜到了，自劉婷婷出生之后，劉家仁就再也沒有提過自己弟弟的名字了。

“這個人是誰？”劉婷婷問道。

“如果你不知道的話，暫時還不能告訴你，不過，很快了，我想你很快就會知道這個人是誰了。”

劉婷婷一臉迷惑，不過，結合剛才取自己頭發的事，她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

這個人會不會是警察懷疑的自己的親生父親？

絕對是這樣。

想到這里，她的呼吸不由地急促起來。

她沒敢問出口，她希冀是警方搞錯了，她不想一個陌生人半路殺進自己的家庭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