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斷斷續續的雜音從收音機內傳出,林安正聚精會神地修著收音機。收音機內傳出機械似的話語:“第五軍…區…日本帝國”
除此之外便是富有節奏的金屬敲擊聲,林安邊聽邊在紙上記著些什么。
唰的一聲,窗外閃過一人影。林安打開窗,將鐵盒拿進屋內,眼中浸滿了冰冷和哀怨。
人常說天道好還,可為何有的人生來富庶,應有盡有,而有的人卻生來貧賤,一無所有?
林安自小出生在一個普通的農民家庭,父親辛勤勞作,母親賢良淑德。家庭雖不富裕,可也算是能滿足溫飽。
然而,在一個極其平常的日子里,厄運悄然降臨。幾個兵來民間征稅,碰上了在地里勞作的林安之父,但官兵張口要收取十大洋的稅款,林安的父親因繳不起龐大的稅款,被幾名官兵毆打,待官兵們泄了憤后,悻悻離開。
待第二天,外出捕魚的海女發現了孤零零躺在樹林里的林安之父,才立即集合了附近的村民將林安的父親送回家。
林安的父親被送回來的時候,已然奄奄一息。村莊附近的劉大夫正巧外出摘草藥,并不在診所內,林安的父親因延誤了最佳治療時機,不幸離世。
后來村民們才得知,那日來征稅的官兵,是幾名從戰役中逃脫的逃兵,鬼迷心竅地朝周圍幾個村落搜刮稅款。
亂世,遭殃的總是百姓。年僅五歲的林安,從此便失去了父親。林安的母親也因此事,一改賢良淑德的作風,每日都會去城里結識新男人。
半年后,林安的母親帶著年幼的林安改嫁給了一名喪偶的屠夫。這屠夫平日里待林安母子較為照顧,可一旦生意不好,回到家內便會對林安母子拳打腳踢。
日子就這么過了五年,林安十歲的那年,母親誕下一名男嬰。自從幼弟出世后,繼父便將全部心血都放在了剛出世的孩子身上。林安的母親也不得不將愛意分給剛出世的孩兒。
林安的存在感,從那時起變得越來越弱。因無法忍受至親的冷落,林安更名改姓,離開了家,孤身搭乘了運鹽的貨車前往了杭州城。
年幼的林安身無分文,孤身流落在杭州城。在一個大雪紛飛的夜晚,凍僵的林安被好心的緒木匠撿回了家。
待林安微微暖身,緒木匠便問林安姓甚名誰,家在何方。林安稱自己名叫郕世安,旁的便也沒多說。
緒木匠給郕世安煮了一碗熱乎乎的羹湯,郕世安已經太多年都沒感受到如此的溫暖與在意了。便充滿感激地將羹湯服下,香甜地睡了一晚。
緒木匠見郕世安一人孤苦伶仃,便收留了他。平日里郕世安便幫緒木匠打下手,以報答救命之恩。
緒木匠同妻女以及母親生活在一起,郕世安平日里不僅能說會道,在家中也甚是能干,很討人歡心。
這其樂融融的日子,差不多過了五年。
一日,郕世安突然邀請緒木匠一家去自家坐坐。緒木匠一聽便驚起,他并不知郕世安在杭州城竟有家人。郕世安稱自己其實是海外華僑珠寶商郕明的私生子,先前郕家并不肯接受自己,而現今郕明老來尚無嫡子,郕家終于肯接納自己了。
緒家聞此,甚是替郕世安開心。不過緒木匠婉拒了郕世安的邀請,他覺著此時去郕家做客,毫無由頭。
緒家上下,唯一感到慌亂的,便是緒馨了。她本以為郕世安只有緒家可以依靠,憑著自己和郕世安的竹馬情分,日后定是能嫁于郕世安。可現今,郕世安竟是富商郕明的兒子,又被郕家接納了,那么自己便配不上郕世安了……
或許是這焦急的、害怕失去愛慕之人的心思,令緒馨原本平穩的愛慕之情失控般地滋長。
而郕世安也很需要緒家的勢力,令自己在杭州城站穩腳跟。畢竟緒家在杭州城有多家鋪子,雖不富貴,但也衣食不愁。
為了盡快令自己達到入贅緒家的目的,郕世安才編造了這個自己是郕明私生子的謊言。一來郕明久居東洋,在杭州城甚少露臉,二來私生子的名頭畢竟不雅,緒家也不大可能大范圍地去打聽此事的真偽,三來憑借緒家人對自己的喜愛程度,很難會懷疑此話是假話。
此招雖險,但卻能極大的抬高身價。緒家這樣的平民百姓,能跟勛貴攀上關系,骨子里定會感到榮幸。況且,此法也能令緒馨這個涉世未深的少女倍感焦急。
昏了頭的少女,怎能逃得掉郕世安的編排?一來二去,緒馨便懷上了郕世安的骨肉。
郕世安先哄騙著緒馨莫要將此事告知二老,自己定會抓緊想辦法,讓緒馨光明正大的嫁進郕家。
緒馨沉浸在郕世安為自己編造的夢境里,每日都覺著喜樂祥和。
直到那一天,郕世安帶著緒馨去城東買紅糖糍耙……
第二節
事發之后,郕世安委實無法再正眼瞧緒馨。本想著冷靜一下再處理這事,可沒想到緒馨經不住打擊已然是瘋了。
緒木匠無法承受愛女發瘋,終日郁郁寡歡,很快也去了。緒木匠的妻子毫無營生能力,只得將幾家店鋪賣掉,替緒馨治病。可這瘋癲之癥,哪是那么容易治好的?緒母散盡了家財,依舊無法治好緒馨的病癥。
最后緒家不得不搬到城郊的坡家莊,靠著女子僅會的女紅來生存,除了靠染布為生外,也替人洗些衣物。
緒母因無法承受重活兒,外加因愛女傷心過度,在搬到坡家莊后不久,也身故了。
從此緒馨只得與奶奶相依為命。
第三節
郕世安自那天后便躲在暗處觀察緒家的動向,沒想到短短一個月,緒家便已天翻地覆。此時的緒家于郕世安而言,已毫無利用價值。
郕世安就此離開杭州,前往了北平。因郕世安此名在杭州使用太久,便換回了最初的名諱——林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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