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知知起來洗了個澡。

一覺醒來渾身黏膩膩的，路知知實在受不了。

等她洗漱好之后下樓，發現謝在已經在客廳忙活，

餐桌上規整的擺著兩碗面條，青翠的蔥花點綴，筷子擺在碗中央，一絲不差。

路知知抬手看了下時間，不禁啞然。

這才不到八點半呢，謝在起的也太早了。

謝在回頭看她，眸子里是盈盈笑意：“知知，來吃早餐吧。”

路知知坐下，面條還縈繞著熱氣，湯汁味道鮮香，一口一口地吃下去有點欲罷不能的感覺。

路知知不由感嘆，僅僅是一碗再簡單不過的面，謝在都能做的這么好吃。

她就不行，炒熟了菜能吃就行，過得很湊活。

寒冷的天氣里來碗熱氣騰騰的面再合適不過了。

“在在，你幾點起的？”

謝在想了想，說：“七點，今天多睡了一會兒。”

今天周六，睡到七點哪能算多睡了，況且昨晚上折騰的也挺晚的。

路知知無奈。

對每天五點半就醒來的謝在而言，七點已經算是偷懶了。

謝在斯斯文文地吃著面條，又看看時間，說：“叔叔說他十點到，要不你問問叔叔需要做早餐嗎？”

路知知頭也不抬：“你放心，他三十多歲的人了，餓不著自己的。”

“可是......”

“在在，”路知知打斷他，誠懇的說：“你變了。”

“以前你想著的都是我的，現在總關心我爸那個老男人。”

謝在手指蜷縮了一下，不說話了。

他這不是想在家長面前表現得乖一點，盡量留下一點好印象。

路知知嘆了口氣，說：“在在，他肯定會很喜歡你的，沒有人會不喜歡你。”

謝在抿住唇。

謝在媽媽不顧家人的反對，和父母斷絕關系也要嫁給一事無成的謝升，結婚前想象的幸福美好的生活轉頭就變成了煉獄。

謝升敗家又有暴力傾向，每次喝醉回家都會打謝在的媽媽，有時候連著謝在一起打。

當時他們住在小舊的出租屋里，謝升不在家時，謝在媽媽就會怨恨的看著謝在：“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用受這些苦。”

“你為什么不去死？”

“早知如此我就不該生下你，你就是累贅！”

惡毒的咒罵過后，謝在媽媽又恢復了冷靜，恍然發覺她對謝在說了什么，只能緊緊地抱住他哭著連聲說對不起。

次數一多，小小的謝在心也就麻木了，只能沉默地承受她所有的咒罵，然后沉默地替她擦干眼淚。

他想著，等他長大，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到時候他會賺很多錢，爸爸還是那個考了滿分就用胡茬親昵地蹭他的臉的爸爸，媽媽可以悠閑地坐在沙發上看八點檔愛情劇。

不對，長大了爸爸就不會那樣了，因為他成熟了，是個大人。

小謝在想，一切會好的。

可是為什么......

謝在的眼睛里盈上了一層水霧，拼命咬著唇克制著想哭的欲望。

腦子里卻不住的回想起媽媽把他綁在凳子上，自己坐在窗戶邊，那一天她穿著漂亮的裙子。

謝在媽媽撩了撩頭發，額角還有一塊不大不小的傷口滲出血來。

“謝在，你要記住媽媽最美的樣子。”謝在媽媽唇邊露出一抹蒼白的微笑：“也要記住，是你害死我的。”

話音一落，謝在眼睜睜地看著媽媽身體向后仰倒，跌出了窗外。

緊接著一道尖銳的尖叫聲響起來。

謝在雙目空洞，淚水流了滿臉都不自知。

腦子里無限回放的是她剛才說的話：是謝在害死了她。

是他。

“在在。”

路知知心疼地抱住他，伸手輕輕拍著他的后背：“在在，你還有我。”

謝在身體僵硬了一瞬，然后頭慢慢地埋進了她的頸窩，雙拳攥得死死的。

“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路知知輕聲說著，像是在哄小孩兒。

謝在壓抑著，喉嚨里發出悶哼聲，然后是小聲的抽噎。

早晨路知知衣服穿得薄，很明顯的感覺肩膀上傳來一點濕意。

路知知頓時更加心疼。

謝在媽媽跳樓被很多人看見了，民警闖進謝在家里時看見的是連椅子帶人摔在地上的謝在。

一點點爬到了窗戶邊上，哭得渾身抽搐。

民警這才知曉了一切。

心說這媽媽太狠了。

此后左鄰右巷都在傳是謝升逼死了謝在媽媽，她恨謝升，也恨謝在。

不懂事的小孩厭惡地指著謝在說：“你是殺人犯的兒子，殺人犯還殺了你媽媽。”

“這樣的人是不會有人和你玩的。”

“大家不要靠近他，他爸爸會殺人的！”

到后來，罵竟然算是輕的，謝在的不反抗讓他們得寸進尺，他們一群人把謝在堵在小巷子里，拿石頭砸他，用腳踹他。

謝升實在是受不了流言蜚語和被戳脊梁骨，迅速地為謝在辦好轉學手續，搬到了現在住著的地方——A市。

因為謝在長得漂亮——但又完全不女氣，性子溫溫和和的不愛說話，成績又很突出，遭到了部分人的嫉妒。

小時候的陰影已經刻進了骨子里揮散不去，是路知知帶著光一點點驅散它們。

謝在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感覺自己的眼睛有點疼。

支著通紅的耳朵從她懷里退出來，謝在的眼眶也泛著紅，不好意思的說：“對不起，又麻煩你了。”

聽見“麻煩”這個詞路知知就很心累，她說過，謝在永遠不會是麻煩。

路知知抽了張紙輕柔地擦去他臉上的淚痕，長長的睫毛都被打濕，幾根幾根的黏在一起。

末了，路知知低頭，輕飄飄的一個吻落在他的眼角。

“寶貝，不是麻煩。”她說。

謝在剛止住的淚水差點又奪眶而出。

謝在坐在餐桌旁，路知知站在他的身前，所以謝在要微微抬頭才能和她對視。

她的眼睛里寫滿了認真。

“過去只能是過去，未來的人生里大家會很喜歡在在，路知知會把在在當寶貝寵。”

謝在張了張嘴，想說他會寵她的。

但是現在，確實是路知知在哄謝在。

路知知笑著說：“在在，現在的你好像只兔子。”

謝在悶悶地牽著她的手，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的臉現在肯定紅的不像話。

突然，門外傳來一句伴隨怒氣的話：“路知知，你最好給我解釋一下，為什么要欺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