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初晴靜靜坐在床頭，看著連邦翰和王宿說話，心里就覺得很安寧，連邦翰她見的不多，可每次連邦翰都能給她莫大的幫助。

“He's a good man.（他是個好人。）”

王宿點點頭，依舊坐在她身邊，“yes.He's a good man.（對啊，他是個好人。）”

江初晴手法嫻熟，將紅花油倒在手心，仔仔細細揉在王宿身上，雖然她的手現在還使不上什么勁兒，但上個藥還是可以的。

房間里安安靜靜的，這幾天王宿呆在這里也是沒有說什么話，他想問江初晴的來歷，可他又不是很想知道，不愿意把她帶回悲傷的泥潭里。

“You don't ask me? Why are you here.(你怎么不問問我為什么流落此地。）”

王宿沒想到江初晴會先開口，他一時間沒有出聲。

江初晴從枕邊拿過幾張紙遞給王宿，這是王宿本子上撕下來的，然后一張張翻開。

王宿拿在手里，最上面的一張畫的是是個中年大叔，給人第一感覺就是干凈，難怪江初晴這幾日一直在寫寫畫畫，雖然用的是黑色油筆，在她手里能畫出惟妙惟肖的素描人像。

“This is my dad.（這是我爸爸。）”江初晴自顧自說了起來，王宿一張張翻看下去，江初晴一個個說著，她的語氣里滿是溫柔。

“mommy.This is my brother， younger sister.younger brother，Look， this is my grandpa He is a strange old man who dotes on me at home......（這是我媽媽，哥哥，妹妹還有弟弟，還有爺爺，我爺爺是個怪老頭，在家時最喜歡我了......）”

江初晴用著有點拗口，且不太正確的英語說的的眉飛色舞，這是她能暫時忘記苦難的快樂源泉。

“你是怎么來中國的？“

“I like China. China is a civilized country with a long history， so my family came to China for tourism， but I accidentally separated from my family.(我喜歡中國，中國是個有著悠悠歷史的文明大國，所以我們全家就來中國旅游，只是我一不小心跟家里人走散了。)”

王宿聽到了旅游著兩個字，心情激動起來，江初晴是跟家里人來中國旅游的，那她入境肯定有簽證，她不是偷渡者，更不是黑戶。

江初晴笑容暗淡下來，“Then I met Miss Huang. She knew Japanese and said she would help me find my family. Then I was cheated here by her.She said， I don't have a passport. If I'm caught， I'll go to jail.(我遇到了黃黑心，她會說日語，她說會幫我找到家人，再然后我就被她騙到了這里。她說，我沒有護照，被抓到會坐牢。）”

王宿眼神沉靜下來，他們之前去過附近的派出所，沒有用，所以還是要把江初晴送到日本大使館安全一些。

“Su.What's on your mind?（王宿，你在想什么？）”江初晴玉手握了下王宿胳膊，王宿回過頭眼神清冽，嘴角往上勾了勾。

江初晴這是第二次看到王宿笑，“why?（怎么了？）”

“You have a visa and can go home.you won't go to jail.（你有簽證，你可以回家了，而且也不用進監獄。）”王宿又道，“Are you a Japanese citizen.(你是日本公民。）”

江初晴頂著滿腦袋疑惑，王宿簡單跟她講了講簽證的事兒，江初晴只是把簽證護照弄丟了而已，黃黑心說的那些是為了更好怕控制江初晴罷了。

江初晴聽完，氣的牙根都在顫抖，黃黑心的對她所作所為歷歷在目，她重重呼著氣，生命燃起熊熊烈火，她要回家。

王宿說完，江初晴的知識點還是太少了，她是養在溫室的花朵，江初晴也才意識到自己所知太少，

她從來都不用知道這些出境入境的事兒，家里人什么都會幫她搞定，她甚至連公共汽車都不知道要給錢才能坐。

她就是被家里保護的太好了，忍讓式教育和她不見凡塵的過往，讓她長了那么大還不能自立。

嗚嗚嗚~

王宿放在門邊桌面的手機久違的迎來震動，來電顯示是何冬梅，他雖然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但此時內心還是揪了一下，遲遲不按下接聽鍵。

江初晴目光定格在王宿的手機上，她給家里打過電話，打不出境，王宿似乎沒有辦法讓她打電話出境。

“Why don't you answer the phone.（你怎么不接電話。）”江初晴小聲問道。

王宿把手機往抽屜里一塞，沒有打算接，現在又不是月初，何冬梅的電話除了月初要錢的時候打過來，其他時間他實在是想不到有什么事。

“The devil in hell climbed up the land.（地獄里的惡魔爬上了陸地。）”

手機一次一次震動著，足足震動了十幾次，王宿實在是不想聽到手機的震動聲，給江初晴穿上鞋子，準備帶她出去散散步，現在是晚班下班時間，江邊很多人，有他在身邊，黃黑心也不敢對他們怎么樣。

“Let's take you out for a walk. Can you walk?（我帶你出去散散步吧，你可以走路嗎？）”

“I can.（我可以。）

王宿背上自己的背包，用一根鐵絲撬開他原本的房間門鎖，把江初晴房間里連邦翰帶來的東西放到隔壁，為了防止黃黑心在他們不在的時候把他們趕出房子。

做完這一切，王宿才扶著她下樓，出了樓下大門的時候將一根牙簽頂入鎖孔里面，黃黑心一時半會也拿他沒辦法。

坐在他們每天坐的位置上，看著江面，江初晴跟他說了她家門前也有這樣一片大海。

王宿跟江初晴說了他自己在家遭遇，他和王雨這些年的日子和心理讓他幾近崩塌。

“Later， I was gradually moved by your hopeful attitude. This is the starting point for you to break through your cowardice and the turning point for my rebirth.(后來，我逐漸被你充滿希望的態度所感動。這是你突破怯懦的起點，也是我重生的轉折點。）”

江初晴有些詫異，指了指自己，“me？（我？）”

她什么地方讓他看出了希望？

王宿點點頭，“Although Huang tortures you so much， you still resist. You are like a soldier against fate.(雖然黃黑心對你如此折磨，但你依舊為自己掙扎反抗，你就像是反抗命運的戰士。）”

雖然她遍體鱗傷，她內心希望的火苗殘余風中，搖曳不息。

江初晴嘴角露出了微笑，或許王宿說得對吧，她也沒有發現她原來在為自己掙扎，不知道她的朝陽什么時候才能到來。

“You are also a fighter against fate.Believe me， you can go to the sunrise and become a wonderful yourself.(你也是命運的斗士，相信我，你可以走向朝陽，成為一個了不起的自己。）”

王宿笑了笑，“If you can get out of the sea of suffering and go home， I believe I can also get the courage to be myself.(你能脫離苦海，回家，我就相信我也可以得到勇氣，做自己。）”

江初晴才明白，她也是王宿的救贖，“I will try my best. If I can go home one day， I will come back and tell you that I have been saved.（我會努力，要是真的有一天我能回家，我一定會回來告訴你，我得到了救贖。）”

“This is our agreement.（這是我們的約定。）

強叔坐在攤子邊上，看著王宿和江初晴嘴里嘩啦嘩啦說著英文，心里有種興奮感，或許這是看起來冷漠的人心里所期盼的。

王冬景急匆匆從廠里面走出來，一個多月來王冬景再也沒見過于勇，于勇滑得很，剛剛王冬景從于勇辦公室出來，明明還看到于勇在廠門口經過，下個樓的時間就消失了。

王宿走了之后，倉庫一直找不到合適的人，孫荷花也成了總經理離開了倉庫辦公室，王冬景現在是一個人干著三個人的活，每天忙的焦頭爛額。

于勇是故意沒安排新人去倉庫，王冬景果然忙得幾乎沒什么時間堵他。

強叔見王冬景，搖著手叫他過來，王冬景還在沿江路兩端張望，“強子，老于你看到了嗎？”

“老于我是沒看到，怎么還沒見到老于呢？”

“老于這個老滑頭，躲著我呢，我看王宿的事兒八成就是他搞的鬼。”

強叔給王冬景一個炒好沒人吃的炒飯，壓著聲音跟他示意了一下王宿和江初晴那邊，王冬景這才注意到王宿和江初晴坐著聊天，他們還沒有見過江初晴嘴巴說過超過兩句話。

此時江初晴仿佛不是以前那個江初晴。

“哎，老王，我看王宿回來了，那個小日本這次或許真的能回家了?！?

王冬景剛剛憤懣的心氣兒一下子消失的無影無蹤，“這小子，回來也不說一聲?！?

“王宿現在跟黃黑心杠上了，他是怕連累我們，我們還是不要給他拖后腿，暗中幫一把就算了?！?

王冬景也贊同強叔的話，“但愿吧。”

......

連邦翰到了夜總會，找遍了也沒有找到圓圓，逮到了個服務員問，那些服務員也不知道圓圓去哪里，只知道這兩天圓圓沒有當班。

連邦翰出了夜總會大門，第一次撥通了圓圓的手機號，電話那邊響了幾聲才接通。

“你好？”

“姜赤秋，你在哪兒？我有話跟你說?！边B邦翰急急說道，他一刻也等不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會，“是你呀，有什么話說吧?！?

“那你在哪兒，我去找你，有些話我要當面跟你說?！?

電話那頭再次沉默，姜赤秋坐在樓頂夜總會的招牌下，手機放在腳下，一根一根抽著煙，看著連邦翰的一舉一動，想都不用想王宿已經把她的事情告訴了他。

她已經不需要錢了，黃道玉怕她回家奔喪跑了，所以沒有讓她回去，她一開始就覺得沒有什么好奔喪的，對于她來說，失去了想要守護的人她也變成了孤魂野鬼，她不知道未來該怎么走。

嘟~

船的汽笛聲襲來，連邦翰很清楚聽到了電話那頭也有這個聲音，姜赤秋就在附近。

連邦翰沒有掛斷電話，沿著江邊找了一圈，庸庸碌碌的人群里，沒有一個是姜赤秋，汗水浸濕了他的衣衫，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的希望在哪兒？

姜赤秋靠在燈牌下的鐵柱子，吹著江風。

“姜赤秋?！边B邦翰氣喘吁吁站在她身后不遠處。

姜赤秋回過頭，此時的她更多的是委屈和驚喜，強忍著淚水。

連邦翰回到夜總會門口，夜總會招牌的影子倒映在門口的小廣場上，有個人影，果然是姜赤秋。

連邦翰掏出自己的三張銀行卡，“我現在有十萬......”

姜赤秋撲哧一聲笑，遙遙問道，“喂，你哪里來的十萬?！?

“幾年打工，攢下來的。”他那時候每個月把錢寄回家，他媽給他存了起來，上個月他心情不好，跟家里說了缺錢才知道他媽給他把錢都存起來了。

圓圓一手擦干眼淚，臉上露出了兩年前丟失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