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說：愛在師大。

阿連也常跟我說，他一到理工大后就聽見人家講，大學時一定要在師大找個女朋友才不算白讀。他還問我：“阿燕，你們那個中文樓是不是很有名？”

“怎么有名了？”

“晚上能看見鬼咩。”

“哦？嗯，……正好跟你配。”

“你不相信？聽說都是被你們師大女生甩了失戀跑到上面殉情的。”

“你見過？你是不是還跟他們聊過天，拜把子了。怎么樣，有沒有沖動去跳一跳啊。”

“阿燕，你好狠心。”

“是你好無聊。”

“我發現你一點不像女孩子。膽子這么大。”

“你不知道我最喜歡的電影就是恐怖片嗎？”

“難怪到現在都沒人要。女孩子還是柔柔弱弱的好。”

“對，正好可以被你們欺負。”

“是保護啦。”

“鬼相信。”

阿連所說的中文樓是位于學校正門的第一幢高樓。銀灰色的磚，藍的窗，白的墻，挺著驕傲的脊背，一副俯瞰眾生的模樣。高樓下是樓臺亭閣、溪水假山，陽光好的時候，密密的玻璃窗閃閃反著光，將樓下成蔭的綠樹葉縫，切成星星點點的碎片，然后隨意地灑在人們的頭上、身上、手上，就仿佛鑲著金絲的薄紗，把過往的人襯得煞是好看。男生女生也就總愛在這大樓下談天說地、暢想未來，熱鬧非凡。只是，一到了晚上，整個中文樓，樓里樓外就格外安靜，幾乎看不到一個人影。大家似乎達成了共識，傍晚過后就不再往中文樓走，如果非要往那個方向，也是繞著道走。人們寧愿去圖書館、理科樓擁擠占位，也不愿到中文樓去享受寬敞；情侶們更是愿意選擇在校園的麗河邊看月亮、數星星，也絕不會再如白天一樣坐在假山后面談人生、暢理想。夜里的中文樓格外靜謐，帶著一股神秘的力量，吸引著人又拒人于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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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受傷了。”經過學校操場，我正巧看見周毅躺在足球場上痛苦地抱著右腿，他踢球時被人不小心正中右膝蓋。大顆大顆的汗珠把他整件球衣都打濕了，看見我，還強擠出笑臉：“小事，別告訴葉子。”

“都這樣了，還想著瞞葉子。”我沒好氣。這小子一天天不怕地不怕的，踢起球來就像個拼命三郎似，“搞得自己像是國家隊的一樣。”葉子就曾經說過。這下好了，直接被人踹倒。

“怎么這么不小心。”校醫院的白醫生問，“被踹得這么嚴重？”

“我不小心的，他跑得快，我沒把好力。”踹周毅的那家伙低著頭，看樣子也被嚇壞了。

“怪人家跑得快？！你那一腳是嚴重犯規，你到底是踢球還是踢人？！”周毅旁一個微胖的男生不平道。

“就是，會不會踢球啊，怎么一腳踹人家膝蓋上。”有人附和道。

“老丁，別說他了，再說他要嚇尿了。”周毅忍著痛，“白醫生，我這腿能治嗎？”

“先去校醫院拍個片看看。”白醫生招呼著同學把周毅抬到擔架上往校醫院去，我趕緊跑回宿舍找葉子。

葉子正在和舍友們看《金粉世家》，電視里的金燕西正在向冷清秋表白：“也是這樣的一個晚上，我第一次遇見了你，從這一刻開始，我告訴自己，這是上天的緣分，你就是我要找的愛人。”

“啊，我的心臟要停止跳動了。”一到門口我就看見葉子站在椅子上夸張地在喊，“陳坤，我愛你。”換做別時，我一定會調侃她：“可憐你的華仔又被甩了。”可今天我已經來不及調侃他，更沒留意葉子是站在椅子上的，就沖口而出：“不好了，葉子。”

“怎么了？”看我神情慌張，葉子嚇得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還好旁邊舍友扶住。“發生什么事了？”

剛看見葉子險些摔倒，我心里咯噔一下，暗暗埋怨自己剛才的魯莽，忙走上前，把葉子扶下椅子坐好，才說：“周毅踢球受傷了。”

“哎，我還以為什么大事呢。”葉子把我扒拉開，“別擋著我看坤坤，周毅那家伙，踢球受傷經常的事。”

看我站著沒動，葉子抬起頭問，明顯有些擔心了：“他傷得重了？”

“算你還有點心吧，他這次可能以后都會站不起來了。”我故意說得嚴重嚇她。

“……”略頓了頓，葉子站起身來問：“他現在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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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有一場大型的獅子座流星暴雨，那是20世紀以來首次在中國用肉眼就能觀測到的流星暴雨，50年一遇。新聞上說，流星暴雨會在凌晨一點左右，將持續五六個小時，最大峰值可達到每小時1萬顆以上。要知道，那時候正在放言承旭，周渝民，吳建豪，朱孝天四個大帥哥的《流星花園》，他們唱的《流星雨》也正風靡全國。

“陪你去看流星雨落在這地球上，讓你的淚落在我肩上。要你相信我的愛只肯為你勇敢，你會看見幸福的所在”。葉子一邊唱一邊對我說：“今天晚上正好，你可以跟你的學長表白。”

“你發什么神經，提學長做什么？”

“還裝，你的信我都看見了。你明明喜歡他。嘻嘻。”

“你小點聲。”看著葉子賊兮兮的樣子就生氣，讓她幫我拿筆記本，卻被她瞧見了我寫給學長的信，因為還沒寫好，夾在筆記本里，她眼明手快地翻到了。“你說，這么晚，學長還會出來嗎？”

“哈哈，原來你想啊。”葉子大笑道：“只要你想，沒有什么事能難得到我葉子。”

看到葉子信誓旦旦的樣子，我心里不免激動起來。我們商量著，宿舍大門10點關、關燈11點，如果那時候想出來是絕對沒有可能的，因為宿管阿姨在這兩個時間節點上就像是“貓頭鷹附體”，你就是變成一只蚊子，在飛過大門口的時候也會被她一巴掌拍死。于是，我跟葉子決定晚上下了晚自習就在校園里逛，不回宿舍了。有了第一個決定后，我們接著商量在哪里看流星雨。葉子說，這是50年一遇的流星雨，學校里肯定有很多人會偷跑出來看，到時候人一多一哄鬧，我一定是不會對學長表白的，所以為了能讓我跟學長有單獨相處的地方，她提議去中文樓。“那里絕對沒有人，而且大樓是全校最高的樓，看流星雨是最好不過的了。”葉子為自己的聰明才智感到一陣興奮。

“那怎么約學長呢？”這是我最關心的問題。

“晚自習的時候，我幫你去圖書館叫他。”葉子說。

“行嗎？”

“行。你放心，前期準備工作我都幫你做好，你只需要最后的臨門一腳。”葉子笑著歪在我身上，“記得到時候要靠在他身上，最好擠點眼淚落在他的肩膀上，跟他說【我喜歡你】，正好那時有流星飛過，你再許個愿，哇塞，Perfect！”

“這么陶醉，葉子，什么時候也靠我肩上唄。”不知何時，周毅這小子從后面竄出來嚇了我們一跳。

“嚇死老娘了，你是鬼啊，走路沒聲的。”葉子一拳打在周毅肚子上。

“哎喲，下手輕點。”周毅故意捂著肚子道。“葉子，晚上有空嗎？”

“什么事？”

“今天晚上有流星雨，我陪你去看。”周毅小心翼翼地問。

“我有約了。”葉子逗他。

“……誰啊？”周毅有些失落，但還不放棄地又問道：“大家一起看行不？”

“不行！”葉子說：“人家有任務的呢？”

“什么任務？我幫你做。”周毅忙說道。

“紅娘任務。”

“紅娘！”雖然驚訝，但明顯看出周毅是松了一口氣，“我來，我做紅娘做得最好了。”

“就你，算了吧。”葉子笑道，“皓學長你認識嗎？”

“哦，知道，你們女生都喜歡的那個。哎，葉子，不會你也喜歡他吧？”周毅又自顧自地緊張了起來。

“不是我。”葉子看了看我，發現我正瞪著她示意她別亂說話，忙改口道：“哎，這事你別管了。你要是想跟我看流星雨，我問你，你敢不敢去中文樓。”葉子故意用嚇人的語氣問周毅。

“這有什么不敢的。你們要去中文樓？正好，有我在，不用怕。”看出葉子有答應他一起看流星雨，周毅整個人也興奮起來，“晚上我先請你們倆吃宵夜，吃好喝足，我們一起上中文樓看流星雨。”

“這個主意不錯。”葉子和周毅兩人其實很有默契，只聽葉子開始吩咐周毅說，“晚上吃好宵夜，就上中文樓，周毅，你事先去探個路，回頭再來跟我們說。”

“行，沒問題。”周毅領命開心得像個孩子。

商量好后我們就各自準備，我和葉子吃好晚飯就先在宿舍里洗好澡、換好衣服，吃好宵夜、帶上零食，葉子便叫上周毅一起到圖書館去截學長，而我，則躲在中文樓的一棵榕樹下，等葉子給我發短信。只是那天，讓我萬萬沒想到的是，學長那一晚竟然不在圖書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