阾江鎮。

楚明柯正帶著自己從家里帶出來的氣球在外邊玩兒，冷不防聽到周圍傳來輕微聲響，悄悄摸索著鉆出一片林子。

“噗——”

石子落入阾江中。

說是江，其實就是一條一米多寬的小河。一個身形瘦削的七八歲男孩就那么站在河邊撿起地上的石子，一顆一顆的往河中扔。

“噗——”

“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這個小三！”

“噗——”

最后，該是沒有小石子可以扔了，男孩撿起一塊兒稍大些的石頭往水里扔。

這次的聲音小了些，沉悶的緊。

“咚——”

緊隨其后的還有一聲氣球爆掉的“嘭——”

男孩轉身，看到了他。他也看清了男孩。頭發雜亂，一身衣服上充滿泥污，像是在土地里滾了一圈兒，面上還有一些未消的淤青。

活像是個乞丐，這是楚明柯對她的第一印象。

男孩一臉疑惑的望著他，他也傻愣愣的站在林邊，誰都沒有說話。

“你是誰——”

“你是——”

異口同聲說出來的話，但楚明柯卻聽到的是一個女孩的聲音，他瞪大雙眼：“你是女的？”

河邊的人點了點頭，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我叫丁瑤，怎么一直沒看到過你？”

楚明柯慢慢從林子里走出，往河邊去。

“誒，你那邊很滑！”

不待他聽清女孩兒的話，他就已經跌坐在地，小腿被磨蹭出了血口，血珠滲了出來，對這個年紀的孩子而言這樣的傷口無疑是有些可怖的。

女孩兒彎腰抓著一邊的蘆葦桿，一邊小心翼翼的前行，朝他伸出了另一只手。

他握了上去，也學著她的樣子抓蘆葦桿。

女孩兒抓著他回到了自己先前扔石子的地方，拍了拍手，坐在了地上。

楚明柯愣了愣，這才跟著坐下。

女孩兒先開口，“你叫什么名字？”

“楚明柯。”

“楚明柯？”她小聲念了一遍他的名字，又抬頭笑著看向他：“你名字真好聽。”

嘴角的傷不笑的時候不怎么明顯，這么一笑楚明柯就看到她嘴角那塊兒傷上還沾有些許血跡。

他隔著不遠指了指她嘴角傷口處，詢問道：“你這里怎么傷的？”

女孩摸了摸自己嘴角，疼得嘶了一聲。隨即又望了望食指上一丁點的血跡，不在意的用拇指捻了捻。“啊，不小心磕到的。”

楚明柯也沒說什么，對先前女孩兒說的小三充滿好奇心。“你剛剛好像再說小三？小三是什么？”

女孩兒搖晃了幾下自己穿著鞋的腳，給他科普。“小三就是破壞別人家庭的人！她們都很可惡！反正我以后肯定不會去當小三！”

不待楚明柯弄明白，他就耳尖的聽到自己母親在叫自己的名字，朝林子那邊望了一眼，又看向女孩兒。

“你回去吧，走這邊不容易滑倒。”

楚明柯點了點頭，離開了河邊。

之后一連幾天他都沒看到她，再看到她的時候她依舊在河邊，把自己腦袋埋在膝上哭，抬頭看他的時候，他發現她身上的傷口又多了幾處，不僅僅是淤青，臉上還有幾處擦傷。

他愣了愣，上前詢問她的傷口哪里來的，她說爸爸打的。

“你爸爸為什么打你？”

丁瑤搖了搖頭，又把腦袋埋在膝上哭。“不知道，他一喝醉就打我。”

楚明柯從來沒遇到過這種事情，也實在難以想象為什么會有父親打自己的孩子，小小年紀的他，只是把手搭在她肩上想辦法把她往懷里帶。

她嘴里說著一些雜亂無章的話，很多詞匯楚明柯都聽不懂。

“他罵我賤人，說我是賠錢貨。”

“媽媽不要我了。”

“他喝了好多酒，打我打得好疼……”

那天，楚明柯回去問了自己媽媽，賤人、賠錢貨是什么意思。

他媽媽拉著他的手詢問他從哪兒聽來的，他說他朋友的爸爸這么說她。然后他就被媽媽勒令不允許他和他再和他這個朋友玩。

他那個時候很莫名，只知道那個女孩兒很慘，他要幫幫她。他偶爾會給她帶一些自己媽媽做的好吃的，女孩兒總是狼吞虎咽的吃，他覺得自己幫到了她，很開心。

后來長大了，他開始上學了，那個女孩卻總是呆坐在河邊。他跑去問她為什么不上課，她說她沒錢交學費。所以，他把他的零花錢都給了她，讓她去交學費。

等女孩兒稍微長大一點，知道賣瓶子和紙板可以交學費，就每天起早貪黑的收破爛，不想再欠他的。可是有一次，她跟他說她的錢不見了，他陪她一起找，沒找到。最后才知道錢被她爸爸偷走了，她哭了好久。

這次的學費很貴，他不僅把零花錢給了她，還拿了一部分自己的學費給她，回家以后撒謊說自己的錢掉了，他媽媽又給了他交學費的錢。

快升初中的時候，她在他懷里哭了最放肆的一次，眼淚止都止不住，一直在說她爸爸罵她是狐媚子的事，還說她新來的后媽很可惡。

那天，楚明柯牽著自己家的狗從她后媽身邊過，突然間把狗鏈松下，那只狗朝她后媽咬過去，她大腿被咬到了。他媽媽付了醫藥費，回家后他被爸爸打了，這是第一次，他被打哭了。是真的難以想象她是怎么撐過來的。

后來，國|家發布政|策，她拿到了貧困證明，學雜費全免，她可以好好上學了，但她閑暇時間依舊會去撿瓶子，賣出去的錢都給了他，她說，她會還錢的，雖然時間比較漫長。

——

最近幾天好像都沒什么廢話。